謝凝啞口無言,看到厄喀德納氣得渾身發抖,他趕忙湊上去,在對方臉上長長地親了一下。
“你的想法跟我不一樣,”謝凝直言不諱,“重要的是,我們現在在一塊兒了。要是我不被送出來,你未必能見到我,我也不會喜歡上你,不能說這不是個好結果,對不?”
他趁熱打鐵,急于挪開厄喀德納的注意力,問:“菲律翁在信上說了什麼?”
魔神余怒未消,滿心滿眼都是打擊報復的計劃,自然不肯告訴信件的內容。
謝凝拉著他的手,拽過信紙一看,上面全是鬼畫符一樣的象形文字,別說讀懂,該橫著看還是豎著看,他都分不清楚。
他不死心,繼續搖著厄喀德納的頸子,軟語哀求:“你就告訴我吧,他信上跟我說了什麼,我真的好奇。”
見厄喀德納還不開口,謝凝哼哼唧唧地揉著他抱怨:“你不聽我的話了,是不是?你不聽我的話了、不聽我的話了……”
用掌中珠、心頭肉來形容謝凝在厄喀德納這里的地位,非但不夸張,還有些謙虛。被他勾著十個手指頭,在身上晃來晃去,蛇魔的心尖仿佛也跟著來回顛動,他勉強回答:“他問你的情況。”
“我的情況?”謝凝一愣,“問我的情況干什麼?”
“……因為他想宴請你,與你共進飲食。”
怎麼跟牙膏似的,問一聲擠一截。
謝凝忍著笑,覺得實在有趣,面上仍擺出困惑的樣子:“那他為什麼請我吃席啊?”
可惡的蟊賊,他必定是想把你從我這里偷走罷!厄喀德納在心里憤怒地大喊大叫,卻不能欺騙多洛斯,盡管他真的很想編排一些嚴重毀壞對方名譽的壞話。
他忍氣吞聲地說:“他想對你表示歉意。”
“這可奇怪了。”謝凝揚起眉毛,“那他有沒有說,他在哪方面感到對我的歉疚?”
厄喀德納的腦袋上快要冒出青煙了。
“……他大約是為了你說的那件事,察覺出自己當時做了幫兇的行徑是多麼可恥吧。”他快快地一口氣講完,急忙警告道,“多洛斯,切勿再追問下去,讓我回憶那英雄的字跡和言語,我已經快受不了了。”
謝凝沒忍住,從嗓子眼里迸發出一聲笑,趕忙偽裝成咳嗽聲——可惜太遲了,厄喀德納狐疑不已,察覺到了不對勁,一扭頭,便看到了謝凝壞心眼的情狀。
他馬上反應過來,原來愛人正在捉弄他。
“好哇!”厄喀德納氣呼呼地說,“又壞又狡猾的多洛斯,這下我非得懲罰你不可了!”
謝凝自食惡果,被按著罰了兩個多小時,差點只能爬著走路。
他趴在厄喀德納的胸膛上,渾身是汗,又貪戀親密貼近的感覺,不愿動彈,于是拿手指頭玩弄著伴侶又長又滑的頭發。玩了一會,他低聲問:“你覺得,我應該給他回信嗎?”
蛇魔沉浸在全然的幸福里,他的長尾冰涼柔軟,一圈圈地纏著人類發汗的滾熱皮肉,時緊時松地纏繞游走時,他也暖洋洋地飽足著,因此,他這時針對英雄的說辭,BaN就不是那麼刻薄了。
“那是一位人與神所生的,半神的英雄,”厄喀德納低聲說,“我們不要與他有任何來往,這才是最好的,因為他不能理解我們,也不會理解我們。但凡你在回信中稍稍透露出一點阿里馬的消息,與我有關的只言片語,啊,他勸告憐憫的來信一定會像雪片一樣滔滔不絕地飛過來,因為他認定你在這里過著悲慘的生活,被我毫無人道地拘禁著。
接下來,他說不定還在心里動著拯救你的念頭,要與你商討如何逃出這里,去過俗世的安穩生活呢。”
謝凝被他的腦補逗笑了,他想了想,說:“那我就不回了吧。”
“這樣是最好的!”聽見他的話,厄喀德納心滿意足,把他抱得緊緊的,“這樣是最好的。”
·
當菲律翁還在童年的時候,他的父親,身為大河之神的阿爾普斯,曾經為他請來當世最負盛名的女預言家曼托,預言這孩子的命運。
曼托是阿波羅的祭司,受著太陽神的寵信,得以像半神一樣長壽。她仔細地看了看這孩子的面貌,斷言道,他的人生存在著許多撲朔迷離的岔路,總之,他可能像英雄一樣死去,在付出沉重的代價之后,上升為天上的星座;也有可能籍籍無名地度過一生,然而壽終正寢,一生無病無災。這兩種道路沒有優劣之分,只看他的選擇。
曼托走后,河神望著他的小兒子,捋著濕漉漉的胡須,說:“我是你的父親,自然指望自己的兒子能夠平安無事地活到老死,在神明的子嗣中,這種結局不算常見,但也絕不是沒有。你呢,我的兒子,你是如何考慮的?”
年幼的菲律翁已然從女祭司的話語中,燃起了雄心勃勃的斗志。在他看來,這正如自小聽到的故事一樣:赫拉克勒斯在道路的分叉口,遇到了“美德”與“享樂”的婦人,兩者全極盡好處,勸說他走自己的那個方向。赫拉克勒斯選擇了“美德”,于是他完成十二項震動世界的壯舉,并在神祇的行列中,享有永生的名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