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
“你想要什麼?”劉扶光再直接地發問。
這把晏歡問住了。
他原先只盤算著,只要劉扶光高興,能對他刮目相看,就已經很好了。至于要什麼?他還真不知道,也無從去想。
劉扶光再嘆氣。
“讓你親一下吧,”他說,“既然你肯補過六千年的時光……那便讓你親一下,如何?”
又一次,晏歡腦子宕機了。
他瞪大了九顆眼珠子,暈頭轉向地愣了好一會,方顫聲問:“親、親哪里都可以嗎?”
你還想親哪里啊?劉扶光十分無語,鑒于誠信為本的原則,他還是點頭應允:“……就隨你罷。”
晏歡喜得渾身發抖,他似是卡殼了,一寸寸地彎下腰,極其緩慢地湊近愛侶,手指也不住哆嗦。但還沒觸到衣角,他又頓在原地,緊接著迅速轉頭,變回原形狂飛了出去。
劉扶光:“……”
發什麼神經。
大喜猶似大悲,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晏歡忍不住先痛哭了一場。滿天雷霆陣陣,大雨瓢潑,不多時,晏歡哭完了回來,看著他發紅的眼睛,劉扶光假裝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晏歡深深呼吸,雙手虛握著劉扶光肩頭,燙得叫人心驚。
——比春風還些微的,他輕吻了一下愛人唇角的小痣。
那一刻,劉扶光眉心微顫,不禁動容。
“你……”
話未說完,晏歡立刻松開手,再次轉身狂奔飛出。
不一會,天外雷聲噼里啪啦,滂沱雨點稀里嘩啦。
劉扶光:“……”
又在發什麼神經!
總之,在所有錨點粉碎之后,他們還回了一趟東沼。周易慣會看天,先來將劉扶光祝賀了一番。
“真仙多禮了,我已不是至善,又有什麼好慶祝的?”劉扶光笑著道。
周易裝模作樣道:“啊呀,確實。自上次一別,仙君已是判若兩人,脫胎換骨,連客套話也學會啦!”
晏歡向來對仙人沒什麼好說的,十年怕井繩,周易也不敢見他,因此只有劉扶光來招待他。寒暄過后,周易再三醞釀,審慎地說出了自己的目的:“仙君,我今日前來,自是受人所托,有點瑣事,打算告知于你……”
劉扶光疑惑地看著他。
周易道:“仙君估計早就忘了,其實你還有筆外債,始終不曾收回。”
劉扶光苦笑道:“什麼債?我欠出去的良多,他人欠我亦是良多,收不收回的,也就那樣吧。”
“月下老人的債,也是如此嗎?”周易問。
劉扶光容色微變,他詫異道:“月下老人還活著?”
周易回答:“酆都可自成一界,仙人又怎可未有一界容身?從前龍神太危險,仙界始終隱藏在世界海中,不敢叫他知曉,既然現在,仙君肯看顧著他,不許他在造殺業,這個消息才敢透露出來。”
“當日,因為仙君的緣故,至惡并未主動前去捕殺月下老人,他因此逃得一命,這個債,仙君是否要收了?月下老人托我來告,只要仙君首肯,他愿再牽紅線,為二位連結姻緣。”
許久,劉扶光沒有答復。
他送別周易,回到寢殿。晏歡正坐立難安,見他進來,立即追問:“他說什麼了?沒有騷擾為難你吧?”
劉扶光斜眼睨他:“怎麼,你還要打殺他麼?”
晏歡頓了頓,想說“是”,可隨即想到周易的做為,是他參通天意,救下扶光,自己則欠了比天還大的情。為了這個恩情,仙人自創的一界,他不是也當做空氣,沒有去破壞嗎?
無論如何,也不能打殺了對方——嗯,奇怪,這種感覺,還真是奇怪啊。
“……不是。”晏歡不得不低頭回答,“我不會對他怎麼樣的……”
劉扶光輕嗤了聲,想了想,終究什麼也沒說,只問:“想不想去仙界走一遭?前提是你要乖乖的,不能在那鬧事。”
晏歡頓時了然:“原來說的是他們自己搞的小世界啊。可以呀,我全聽卿卿的。”
劉扶光驚訝:“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再次封正之后,我就能感覺到那界的氣息了。”晏歡聳聳肩,“不過,我沒理。”
說走就走,告別了父母兄長,劉扶光便沖著仙界去了。
說是仙界,其實與通常的小世界并無多大的差別,人們忙忙碌碌,照樣是由凡夫俗子、城池廟宇構建而成的。
兩人掩著氣息,并不驚擾這界的百姓。晏歡還不知道劉扶光來這里的目的,問:“卿卿,我們干什麼去?”
劉扶光打個哈哈,隨便含糊了他。照著周易給自己的路引地圖,他們來到月下老人的領地,但見城池中央,一棵參天巨木聳立,卻是開花正盛的紫薇樹。
那滿頭滿枝的繁茂銀花,微風拂過時,便如月光輝映、大雪飄散。樹枝上更系著無數朱紅如丹砂的纖長絲绦,仿佛紅線萬根,網羅千千結。
姻緣樹。
劉扶光駐足凝望,晏歡只當他是為美景所迷,跟著他看了好一陣。大街上人頭攢動,多是成雙入對,無比親密的男男女女。
“你在這里等我。”找到了目標,劉扶光吩咐道,“我一會就回來。”
他只身走進一家客棧,柜臺后,頭發雪白的老人瞇著眼睛,正在書頁上寫寫劃劃。
“來啦?”老人頭也不抬,用手中玉筆搔搔額角,“客人要打尖還是住店啊?”
劉扶光回道:“不打尖,也不住店。”
老人終于抬眼,望見劉扶光,他便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