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定以上四種關系概率均等,明天你就有1.25%的機會找到校友。所以結論是——”
“阿文。”安寧嚴肅打斷。
“嗯?”韓巖中止。
“有沒有人說過你腦子有問題?”
韓巖仔細回憶過后,低聲答:“目前沒有。我本科績點專業前十,工作后rating一直是1分。”停頓片刻后又補充,“1分是最高分。”
“……”安寧無語,“你好厲害喔。”
饒是韓巖神經再粗,此刻也聽出這話里的諷刺了。
他保持沉默。
安寧打了個哈欠,“困了誒,想睡覺了。你明天幾點的飛機?”
六點半,不過韓巖沒說話。
自相熟后,對于他的高冷安寧早就習慣了,當他有人格分裂。反正這種人也不少:現實生活中跟網絡上性格截然相反。
“晚安。”安寧聲音倦倦的。
貼了半晌耳朵的手機拿下來,掛斷前一秒,聽見阿文低沉地說:“明天加油。”
—
這一走就是三周。
韓巖一直住在一個二線城市的四星級酒店,客戶幫忙定的,什麼都好,就是隔音一般。晚上偶爾聽到隔壁真人快打,他就會煩得坐起來抽根煙,心底里一股火壓不住,倒比之前更常主動聯系安寧。
不過安寧也忙起來了。初入公司很多東西都得學,好在他真認識了幾個同校和同鄉,平時吃飯下班都同進同出,分到新部門以后跟同事也相處得不錯。白天上班學東西,晚上還要溫習,偶爾跟同事出去吃飯聯絡感情。
唯一的插曲是曹恒啟找過他兩次,不過經過他拒絕拉黑一條龍服務,現在已經杳無音訊了。算一算,跟曹分手都快兩個月了,許多傷口經過時間的療愈,漸已結痂。
曹恒啟第一次找上門的時候,安寧挺驚慌的,當晚跟韓巖聊了好長時間的語音,拉東扯西的就是不肯掛,最后還是韓巖自己聽出了不對。
“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啊。”安寧笑笑,“就是我前男友又來找我了,他還真是陰魂不散。”
韓巖站在落地窗前看城市夜景,護城河邊泊著好多游船。這城市景色不錯,很適合閑來逛逛。
他也無聲地笑了:“你以前還說愛他。”
“愛是愛的,”安寧顯得有些羞赧和苦惱,“不過都過去了。”
接著悄然轉移話題:“你回酒店了嗎?”
“嗯。”
“在干嘛,抽煙?”
“沒有,看景。”
“有什麼景呀。”
“河。”
“還有呢?”
“船。”
“好看嗎?”
“一般。”
“難怪你不發朋——”安寧話說一半,突然戛然而止。
韓巖坐下來掏了支煙,打火機輕響:“朋什麼。”
“沒什麼。”
自己一直在默默為他朋友圈點贊的事,安寧暫時不打算說出來。說來也怪,喬嶼這個人去哪兒都愛發照片打卡,最近卻出奇地消停。
“你給我寄明信片好不好。”他小聲懇求。
“不好。”韓巖嘴里緩慢釋放出一口白煙。
“為什麼啊……”
“字丑。”
“那,你回來以后我能見見你嗎?”
這已經不是安寧第一次要求見面了。他是想捅破這層窗戶紙的,奈何阿文太笨,始終猜不出他是誰。再這樣等下去,冬天都快到了,冬天見面多冷啊?
冷到不能牽手。
“行嗎?”安寧提著一口氣。
韓巖想了一會兒,煙沒吸,“不能。”
那口真氣頓時散完,“為什麼啊……”
“長得丑。”
安寧氣惱極了。不想見面就說不想,還拿長得丑這種爛借口來說事,你哪里丑?
“我也不好看,做朋友要那麼好看干嘛?”
雖然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但表面上仍用做朋友當借口。
空氣莫名凝固。
安寧心里敲起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不該那樣說。
“信號不好了嗎?”他輕聲問,“還是我什麼地方做錯了。”
遠離父母、背井離鄉多年,他從心底深處渴望一段穩定的、溫暖的關系,害怕被拋棄,害怕總是一個人。
韓巖把煙從嘴里拿出來,用力摁到煙灰缸中,“你不會喜歡我的。”
安寧怔了一怔,馬上接口:“你怎麼知道?”
說完又自悔失言,糾正道:“我是說……我是說我沒那麼以貌取人。”
他真的想不通為什麼阿文不肯見他。
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他們都很合適,哪怕現在感情基礎不牢,也可以從朋友做起,一點點慢慢接觸。
“等你回來,咱們就見面好不好。”
“為什麼。”韓巖問。
安寧怔忡道:“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這麼執著地要見我。”
是出于好奇,還是急于開始一段關系。又或者,只是想要紓解某些欲望。
“你說呢,”安寧卻極委屈地反問,“你說我為什麼想見你。”
“不知道。”韓巖真的不知道。
電話就此沉寂。
彼此的呼吸雖然輕淺,但落到耳中還是能引得心神跌宕。
算了,也許真的還不是時候。
“我要睡覺了。”安寧悶悶地道,“讓你寄明信片你也不肯,見面你也不肯,明天你不要理我了。”
說完賭氣的話,卻也不掛,只靜靜等著。
韓巖下頜緊繃,半晌方道:“我給你買了禮物。”
“真的?”安寧一下子驚喜。
“嗯。”
“是什麼東西。等等等等,讓我猜猜,特產?冰箱貼?還是別的什麼?”
韓巖無聲起身,在陽臺上踱了幾步,表情如同面臨大考,“玩具熊。
”
“什麼呀……”安寧嘩啦一下吐槽,“真的假的喔,你不是說那種東西最幼稚嗎?”
“你喜歡。”韓巖淡淡道。
像是有一只手,輕輕把人托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