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間隔許久再聽到熟悉的嗓音,安寧心室一顫,暖烘烘的,“我知道。”
“還以為你睡了。”韓巖音量不大,有微微電流聲。
安寧不好意思說自己在等,只能故作輕松:“跟幾個朋友在玩游戲,挺有意思的,找我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他聽到打火機響,“那你繼續,不打擾你了。”
這句話大出安寧所料。好幾秒他才反應過來,悶聲硬扛:“隨便你。”
韓巖默不作聲。
時間就這麼一秒一秒地流逝。
好不容易重新聯系上,偏偏這個人還是這麼不會說話。安寧縮進被子,把自己藏了起來。這段時間所有的郁悶跟委屈統統涌上心頭,他在黑暗里紅了眼圈。
許久沉默后,韓巖問:“還在麼。”
安寧嗯了一聲,鼻音有點重。
“感冒了?”
他吸吸鼻子,“不用你管。”
“天氣冷,注意保暖。”
“說了不用你管。”
電話里再度緘默。安寧賭氣,索性掛了。
韓巖又打過來,一接通就說:“我這里信號不好。”
明明知道是這邊主動掛斷,他也不點破,該怎樣還怎樣,把人拿得死死的。
安寧揪著被子,簡直不知道拿他怎麼辦才好。你說他笨,他一點不笨,你說他聰明,從頭到腳沒一點聰明樣子。只有一件,氣人方面全國第一。
安寧栽得徹底。
他撲在床單上,臉埋在枕頭里,左手不甘心地捶床。
韓巖問:“什麼聲音。”
他說:“修床。”
“床壞了?”
“睡塌了。”
韓巖默然一瞬:“被你?”
安寧搶白:“不然難道是被你嗎?”
說完才驚覺失言,臉一熱,撲到枕頭上悔恨無比。
還好韓巖很有風度,沒開什麼流氓玩笑,只說:“晚上睡覺動作別太大。”
一個人睡,能有什麼動作。
安寧喔了一聲。
兩人極有默契地沉默十秒,隨后異口同聲:“你——”
“你先說。”韓巖讓他。
因為被子罩住的緣故,安寧講話嗡聲嗡氣的:“你怎麼會突然加我,是不是最近工作不忙了?”
有一點抱怨的意思。
韓巖沒解釋,聽著像是在周圍走了幾步,然后忽然開口叫住某個人:“Steve.”
電話里隨即多了個陌生男人的聲音,由遠及近,“什麼事?”
安寧微微一怔,這才明白原來韓巖還沒下班。他立馬看了眼屏幕,都11點半了。
“今天幾點撤。”是韓巖的聲音。
“你問我?”對方夸張地道,“你問我我問誰,睡袋我都準備好了。”
同事一走,韓巖不作聲了。
怎麼就有這麼厲害的人物,招招都是吃人的殺招,在他面前獵物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安寧訕訕詢問:“還是很忙嗎?”
“臨時接了個大項目,需要加幾天班。”韓巖的聲音有一點沉,帶著些微熬夜后的疲憊。
“那你的背有沒有好一點。”
“嗯?”
“我問你的背,”安寧不自覺摸了摸自己的頸椎,“背有沒有好一點。”
韓巖聽懂以后,答得云淡風輕:“老毛病了,躺一會兒就好。”
這樣不分晝夜的加班,沒有事才奇怪。
又默默片刻,安寧問:“你剛才想說什麼?”
“嗯?”
“就剛剛啊。你讓我先說,那你本來想說什麼?”
電話那邊卻忽然有人叫韓巖的名字,“Patrick叫你拿著電腦過去。”
安寧的心一下子提起來,害怕韓巖有事,說到這里就要掛了。他大氣都不敢出,仔細聽那邊的動靜。只聽韓巖嗯了一聲,“知道了。”
腳步聲離去。
他心底一陣失落,強撐道:“你有事要忙吧?那下次再聊。
”
韓巖卻問:“你最近怎麼樣。”
他老實答:“挺好的。今天媽媽剛動完手術,還需要住院,之后要化療六次。”
“我不是問阿姨,我是問你。”韓巖糾正,“你怎麼樣。”
安寧的心像被人輕輕揉了一下。
“我也挺好的。”他不由得放輕聲音,“平時都是爸爸做飯,還在醫院請了個護工。我負責陪媽媽聊天解悶,有時候也陪床。”
“你住在醫院?”
“一周要住四天。護工不肯過夜,媽媽晚上上廁所需要人扶。”
他以為韓巖會覺得他辛苦,或是像親戚醫生那樣夸他懂事。誰知電話中沉默數秒,韓巖卻問:“晚上睡在醫院怕不怕?”
他微微一怔:“我不怕鬼。”
“也不怕黑?”
他也當他是小朋友。
安寧不說話了。
半晌無聲,只有脈脈情緒流轉在相隔千里的兩個人之間。
可惜又被人打破:“韓巖你怎麼還沒過去,Patrick正拍著桌子罵你。”
等人走了韓巖低罵一聲操。
安寧忍俊不禁:“你老板嗎?”
“臨時的。”他脾氣極差,“以后都不會再接他的項目。”
“怎麼?”
“他有狐臭。”
安寧終于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真金不怕火煉,這才是阿文,會諷刺人,也會安慰人的阿文。實在是難以理解,自己以前怎麼會把喬嶼當成阿文的?分明是完全不同的兩類人。
“可以戴鼻塞嗎?”他瞎出主意。
“你以為游泳。”韓巖低聲吐槽。
“原來你賺錢這麼不容易呀。”
“我跟喬嶼不同,凡事要靠自己。”
安寧馬上道:“誰說你跟他相同了?你是你,他是他,再說靠自己有什麼不好的,我覺得你比喬嶼強多了。”
話里話外對他的維護,簡直叫人不忍直視。
韓巖不說話,低悶地笑。
“不是,我的意思是……”
“韓巖!”有人大聲咆哮,“在等我八抬大轎去抬你?”
安寧收起話鋒,懨懨道:“你要去工作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