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韓巖從喉嚨深處嗯了一聲。
糖果的好運就此用光。
安寧眨了眨酸澀的眼睛,慢吞吞地說:“那晚安。”
下次聯系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一秒鐘也珍貴。韓巖不回話,他心里惶惶,擔心這是最后一次回光返照,又說:“咱們還是朋友,以后正常聯系就好了,你不要有什麼顧慮。平時有什麼開心的不開心的,你都可以告訴我,我愿意聽。”
末了又補充:“我是說,我在醫院很閑的。”
朋友這個詞,定義很寬泛。
韓巖頓了頓,給了他一個驚喜:“下周我去臨江出差。”
安寧怔愣,以為自己聽錯了,“你是說臨江嗎,我這個臨江嗎?”
“嗯。”
“周幾?”
“定下來再告訴你。”
掛了電話,他捧著手機,心臟砰砰放煙花,然后縮在被子里查下周的天氣。
周一周二有雨,周三陰,周四周五晴,周六日又有雨。最好最好就是,周三來,然后至少待兩天。
他開始祈禱周末雨下得大一點,那樣飛機就不能起飛。
半夜三點,狗都睡了,手機收到韓巖發來的消息:“晚安。”
第17章 今晚真的不想你走
一連好幾天,韓巖那邊沒有任何消息,安寧以為他不來了。
日子還是要過。做完手術的安母行動不便,身體也很虛弱,24小時離不開人。父子倆都很緊張,時時刻刻腦中繃著一根弦。胡教授親自來問過幾次,看出安寧的黑眼圈,還囑咐他好好休息。
事實上安寧的確睡得不太好。
當你對一件事不抱任何希望時,當然就談不上失望。一旦懷揣希望,失望便接踵而至。
一等就等到周三,天終于放晴,微信卻仍寂靜。
晚上輪到安寧守夜,他從家里帶了兩床厚毯子,一床墊在身下,一床蓋在身上,挨著窗戶睡。
不冷,還可以看月亮。
醫院的月亮與別處的都不同。隔著蒙了微塵的玻璃,枕著手腕,目光與月光絕不會失之交臂。躺下的時候是九點,再過三小時就是周四了。媽媽今天難得精神好,開著電視看娛樂節目,也沒批評他總抱著手機。
電視機的光閃爍不定,一時很亮一時又黯淡下來。
韓巖發來消息時安寧正側身面朝窗外,驚喜得差點掀開被子坐起來。
“在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等你。他悶悶地想。
“沒做什麼。”
過了大約半分鐘,收到兩個字:“下來。”
空氣靜止兩秒。
安寧像是被閃電劈醒了,一骨碌爬起來,趴到窗前往下張望。
“你在樓下?”要不是有窗,手機一定掉下去。
“嗯。”
一張醫院停車場的照片發來,離他最多一百米。
“看什麼呢寧寧?”身后媽媽問。
他支吾:“沒看什麼。”
“沒看什麼你趴著看什麼?”
母子倆說繞口令。
安寧解釋不出,表面淡定地躺回去,腔子里那顆心卻跳得七上八下。韓巖來了?什麼時候來的,他怎麼知道自己在哪間醫院,怎麼知道自己今晚沒回去?
他打字飛快:“你真來啦……”
“不歡迎?”
“歡迎歡迎!我要等媽媽睡著了才能下去,你著急走嗎?”
正在輸入……
他屏住呼吸。
“不急。”韓巖回。
憋住的那口氣從胸臆間緩慢吁出。他將手機摁在胸前平復數秒,窸窸窣窣爬起來,借口上廁所,跑到衛生間整理好頭發。鏡中的人有些憔悴,發型也塌塌的,不大好看,他撇撇嘴。
衣服沒辦法換了,睡衣就睡衣吧。
回到病房,媽媽還在看電視。他小聲提醒:“媽媽,是不是該睡啦?醫生說過要多休息。”
“幾點了?”安母取下眼鏡。
“九點半了。”
“那還早。”
“哪里早?”他不由分說關掉了房間里的燈,“媽媽你要聽醫生的話。”
安母臉上浮現笑容,依從地關了電視,“我寶貝最近懂事多了,像個工作過的大人。好,媽媽聽你的,這就睡。”
他羞愧得抬不起頭,囫圇跟母親說晚安,然后縮進被窩發微信。
“還在嗎?”
“嗯。”
“我媽媽睡啦,再過半小時我就下去,你要是無聊的話可以在花園走走。”
“橙汁,梨汁,選一種。”
“?”
“熱飲買一送一。”
“……橙汁。”
說完這一句,韓巖沒再回復。安寧度秒如年,半小時一到即刻躡手躡腳地起身,披上外套往樓下狂奔,中途卻險些撞倒一個人。
胡教授哎喲一聲,撐著墻站穩,“風風火火的是要去哪兒?”
“對不起對不起,”安寧趕忙把人扶住,手指比了個噓,“我要下去見個朋友,胡教授你別告訴我媽媽。”
“什麼朋友?這麼神秘。”胡教授似笑非笑。
“很重要的朋友。”安寧臉色微紅,“他來一趟不容易。”
說完跑開,跑到一半又回過頭比了個噓,然后雙手合十拜了兩下。
胡教授被他弄得啼笑皆非,拿著巡房板漸行漸遠,“我兒子我都沒見到……兒大不由娘……”
一口氣飛奔到停車場,遠遠的就看到有輛車里有光。
安寧跑過去,發現韓巖正對著手提電腦加班,因為過于專注,沒發現車外來了個睡衣狂徒。
他喘息片刻,扒拉了兩下跑亂的劉海,抬手敲車窗。
叩叩——
韓巖轉過頭來。
幾周未見,還是老樣子。一樣的眉目如劍,一樣的面容沉靜。安寧沒忍住,用口型雀躍地叫他:“阿文!”
隔著車窗,韓巖眉梢微挑,無聲地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