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話說回來……
靳舟輕呼了一口氣,收起了罵人的心思。
他和楊時嶼早已跟陌生人無異,就算在法院過道上相遇,都不會打聲招呼,他自然也沒什麼立場去罵楊時嶼沒有兄弟義氣。
最后當庭宣判的結果就如靳舟所料,故意殺人罪,但從輕處罰。
被告的母親崩潰大哭,說自己的兒子生性純良,倒了八輩子霉遇上那個壞女人,還詛咒對方不得好死。
這樣的鬧劇靳舟在法庭上見過不少,起先他還會感慨世間百態,眾生百相,但現在也就跟看人闖紅燈一樣,內心毫無波瀾。
從旁聽席的后門出來,另一邊的楊時嶼正好從前門走出法庭。電梯離前門不遠,正常情況下,楊時嶼應該會徑直走向電梯,不會看向后門才對。
然而當楊時嶼走出法庭時,他若有似無地瞥了一眼后門的方向,接著才朝電梯走去。
盡管這個舉動一掠而過,但還是被靳舟精準地捕捉到了。
——楊時嶼是在看他。
得出這個結論,靳舟不禁有些想笑,這麼多年過去,在楊大法官眼里,他似乎終于有了存在感。
“楊時嶼。”靳舟出聲喊道。
法院里上上下下那麼多工作人員,靳舟向來客客氣氣,不會直呼人姓名,也就只有楊時嶼能“享受”這個待遇。
頎長的身影聞聲停下,轉過頭來看向靳舟。
樓道里沒有開燈,光線有些昏暗,形形色色的人從楊時嶼身邊走過,唯有他站在原地,表情隱藏在陰影里,等著靳舟過去。
“王大榮的事我知道了。”不用任雯麗特意找來提醒,光是看新聞頭條也能知道這事。
靳舟來到楊時嶼的身前,本想繼續說下去,但他突然發現了一個讓他不爽的情況。
和楊時嶼斷了聯系之后,靳舟努力長到了1米83,并停留在了這個身高。他記得楊時嶼曾經說過,自己是1米82,也就是說,靳舟一直以為他趕超了楊時嶼。
但現在走近之后他才意識到,原來在他長高的同時,楊時嶼也并沒有停下,還是比他高出了那麼一丟丟。
靳舟不甘心地掃了一眼楊時嶼的皮鞋,沒看出個名堂來。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些幼稚,便抬起視線重新看向楊時嶼,卻正好看到楊時嶼在打量他花里胡哨的襯衫,微微露出了不悅的神情。
“還在核查當中。”楊時嶼很快收起臉上的表情,恢復了平日里見到靳舟時的疏離。
“王大榮找到了嗎?”靳舟問。
這個問題靳舟曾問過任雯麗,但任雯麗沒有多說,只說不方便透露,應是怕靳舟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來。
靳舟倒也理解,因為他和任雯麗熟歸熟,還沒有到私交甚好的地步。
但他和楊時嶼不一樣。
楊時嶼身邊沒有親人,在靳舟讀高三的那年,楊時嶼還是在靳舟家過的春節。
哪怕兩人已經許久沒有交談,但至少在靳舟父母的事情上,兩人還是應該互通有無,達成一致才對。
然而靳舟想錯了,只聽楊時嶼淡淡道:“不關你的事。”
靳舟差點沒心梗:“不關我的事??”
“會有檢察官跟進。”楊時嶼道,“你別摻和進來。”
“大哥,那是我爸媽好嗎?”靳舟不自覺地用上了平時跟狐朋狗友說話的語氣,無語中帶著點生氣的一聲“大哥”反倒凸顯盡了兩人之間的生分。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沒有義務向你透露案情。”楊時嶼道,“等檢察機關調查清楚,會給你一個結果。”
靳舟莫名覺得楊時嶼說的話很耳熟,什麼“理解心情”云云,仔細一想,敢情是把他當被害人家屬了,說的都是敷衍人的那一套說辭。
如果換成別人的案子,或者換個主審法官,靳舟打聽不到情況,也就算了。
但問題是,他的父母和他,對于楊時嶼來說,難道就只是普通的“被害人”和“被害人家屬”嗎?
“楊時嶼,”靳舟忍不住了,皺起眉頭問,“你到底怎麼回事?”
十八歲那會兒,靳舟還是個未出社會的傻小子,面對一連串發生的事情,始終處于五里霧中的狀態。
現在回過頭去看,他最不能理解的就是楊時嶼那冷漠的態度。
一個人怎麼可以那麼絕情?虧得他爸還把楊時嶼當成自己的學生來看。
“我記得我爸經常帶你討論案情,”靳舟壓抑著心里源源不斷冒出來的火氣,“當年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我很忙。”楊時嶼沒有回答,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最后再給你說一次,這件事你別管。”
楊時嶼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電梯里,仿佛剛才短暫的對話從未發生過。
靳舟突然意識到楊時嶼瞥他的那一眼,壓根不是有話對他說,從頭到尾就只是想讓他別摻和。
如果放到以前,靳舟一定會對楊時嶼言聽計從。
但就像靳舟想錯楊時嶼一樣,有一點楊時嶼也想錯了。
現在的靳舟早已不是當年的傻小子,就連劉永昌都管不住靳舟,他楊時嶼又算哪根蔥?
第3章 怎麼是你
靳舟的修車店開在老街區,離人民法院不遠,步行十來分鐘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