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職業規劃都會改變。”楊時嶼道。
“你確定你有改變過?”靳舟可不好糊弄,雖然這些年他沒有參與過楊時嶼的人生,但人家門衛大爺早就和他嘮嗑明白了,楊時嶼大學一畢業就考入法院工作,以最快的速度成為員額法官,前途一片光明。
這像是大三下期突然就不想當法官了的人?
也就騙騙小孩兒罷了。
“我怎麼越想越覺得你在坑我呢?”靳舟說到這里,走在前頭的楊時嶼突然停下了腳步。他一個沒注意,前胸撞上楊時嶼的后背,聞到了熟悉的洗發水的味道。
樓梯的盡頭是老樓的出口,楊時嶼在出口處站定,左右看了看,確定周圍沒有其他人后,這才繼續往前走去。
靳舟也跟著左右看了看,心想楊時嶼的反偵查意識還挺強。
不過想想也是,堂堂一法官,不顧身份暗地里來調查案件,要是讓警察或檢察官知道了,都不太好解釋。
特別是楊時嶼跟車禍被害人,也就是靳舟的父母,雖然算不上有利害關系,但多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要是這一點被有心人利用,可能還會讓楊時嶼回避案件的審理。
兩人從樓里出來之后,沒走幾步便是一條長長的斜坡。
靳舟是從下坡的方向走來的,但見楊時嶼朝著相反的上坡走去,他便跟上楊時嶼的步伐,假裝自己也是從那個方向走來。
兩人一前一后地走了片刻,老舊的筒子樓里突然響起了孩子的哭聲,在這幽靜的街道上顯得略微有些滲人。
靳舟下意識地聳了聳肩膀,起先也沒太在意,但走了兩步之后,他莫名覺得不太對勁,便停下腳步回頭張望了一下。
老樓的隔音效果不好,這一點靳舟深有體會。
他住的地方偶爾也會聽到孩子的哭鬧聲,但隨之響起的一定會有大人的聲音。
沒有哪個大人會放任自家孩子這樣哭鬧不止,要麼好好哄著,要麼教育一頓,總之這樣的場景中,一定會有大人參與。
但筒子樓里的哭聲甚是奇怪,孩子一直獨自哭泣,也不見有大人干預一下。
別人家的家務事,靳舟也不好去管,這棟樓里雖然住戶很少,但若是孩子家里真出了什麼事,應該會有其他鄰居上前查看。
沒過多久,靳舟跟著楊時嶼來到了一條偏僻的街道。
繁茂的大樹下停著一輛不起眼的黑色轎車,楊時嶼掏出車鑰匙解鎖,靳舟頓時覺得奇怪:“你有車?”
楊時嶼沒有回答,打開車門坐上了駕駛座,擺明了是要跟靳舟在這里分別。
靳舟都跟了一路,自然不樂意就這樣被楊時嶼甩掉,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坐上了副駕駛座。
車門一關上,密閉的空間瞬間安靜下來,仿佛跟外面的街道形成了兩個隔絕的世界。
楊時嶼松手剎的動作一頓,皺眉看著靳舟道:“下車。”
“我沒開車過來。”靳舟自來熟地寄上安全帶,“你捎我回去。”
“沒空。”楊時嶼的眉頭皺得更深。
“順路,不耽誤你時間。”靳舟把椅背往后調了調,舒舒服服地半躺著,“要不我來開?我開車技術不錯。”
楊時嶼仍舊戴著棒球帽,雖然靳舟看不太清,但他估計此時楊時嶼的額頭上應該冒著青筋。
“要我下車也可以,”靳舟窩在座椅里,偏頭看著楊時嶼,“你抱我下去。
”
靳舟當然知道楊時嶼不會抱他,他這麼說只是為了表達他的態度:老子就不下去,你拿我怎麼著吧。
法官的權力在此時發揮不了任何作用,楊時嶼只能黑著一張臉干瞪著靳舟。
靳舟在心里樂得不行,誰讓楊時嶼剛才揍他那麼狠?
兩人僵持了一陣,最后還是楊時嶼沒轍地吐出一口氣,啟動汽車道:“你到底從哪里學來這些風氣?”
不等靳舟接話,楊時嶼又瞥了他一眼:“跟個小流氓一樣。”
靳舟向來不忌諱別人把他當成混子,反正他本身就不是個文明禮貌的好市民。
可楊時嶼這麼說他,他就不樂意了。
“你沒搞錯吧,楊時嶼,”靳舟的語調沉了下來,“我變成現在這樣,不都是你害的嗎?”
這話靳舟說得有些重,真正的罪魁禍首應該是害死他父母的那些人,但他也沒有冤枉楊時嶼,畢竟要不是楊時嶼的冷漠,他也不至于自暴自棄,險些放棄法律的道路。
然而故作深沉只維持了一秒,靳舟就忍不住瞄了眼楊時嶼的反應。
他原以為楊時嶼會說“與我無關”之類的話來撇清關系,誰知楊時嶼只是抿了抿嘴唇,什麼也沒有反駁,就那麼認下了靳舟的指控。
這人不會真的在自責吧?
車里籠罩了一層詭異的凝重,靳舟壓根沒想這樣,他又不是什麼哀怨的小媳婦,非要楊時嶼對他的人生負責。
要是他真有這樣的想法,早在知道楊時嶼在法院工作時就該找上門了,又何必等到現在?
“咳。”靳舟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車里凝重的氛圍,“你什麼時候買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