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啊小何。”靳舟替何運升理了理衣襟,語重心長地說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別輸不起,啊。”
何運升做了幾個深呼吸,應是知道說不過靳舟,又忿忿不平地離開了。
不過就在靳舟正要繼續往前走時,身旁的羅雪晴突然問道:“靳律師,你老早就想好和解的策略了嗎?”
“嗯,算是吧。”靳舟道,“我想你可能更需要。”
大概是在靳舟和羅雪晴第三次見面的時候。
兩人梳理著事實經過,而中途總是被打斷,因為羅雪晴出去接了三次電話,一次是領導,一次是同事,一次是兒子班主任。
第三次接完電話回來,她用雙手虎口撐著額頭緩了好一陣,才抬起頭來對靳舟說“我們繼續吧”,但仍然掩蓋不住臉上的疲態。
當時靳舟就想,帶娃的職業女性可真不容易。
他的腦子里逐漸冒出了一個念頭,他想幫羅雪晴爭取更多。
但他沒有提前透露他的策略,也是因為拿不準會不會贏,以及對方會不會同意和解。
要是對方寧愿花錢公關,也不愿意出錢和解,那或許會讓羅雪晴白白期待一場。
“我知道你會同意。”靳舟道,“你的生活也不容易。”
“是……”羅雪晴難為情道,“謝謝你,靳律師。”
其實靳舟多少也有點私心,羅雪晴承了他這份人情,以后他要是想找羅雪晴幫忙,也不至于不好開口。
“你今天晚上有空嗎?”羅雪晴突然問道,“我想請你吃個飯,可以把小孫律師和小武也帶上。”
“行啊。”靳舟笑了笑,“我們可不會跟你客氣。”
現在是中午,羅雪晴還得回去上班,兩人約好晚上六點在某個高檔飯店見面,接著便在法院門口分別。
靳舟拉開令人不適的領帶,一手夾著訴訟材料,一手抄在褲兜里,慢悠悠地往修車店的方向走去。
他能看出羅雪晴的心態有了明顯改變。
先是忐忑,在意靳舟對她的看法;后是高興,想要請靳舟等人吃飯。
所以說到底,她內心的不安并非來自她的社會責任,僅僅是害怕靳舟覺得她市儈。
當唯一了解這件事的靳舟都表示沒問題后,她自然就放下了心里的負擔。
這樣也好,靳舟覺得,大家都是普通人,會有煩惱,也會有難處。
能幫幫身邊的普通人,他這律師當得還是挺有意義。
靳舟說到做到,沒有跟羅雪晴客氣,晚上吃飯的時候還叫上了小武的女朋友和隔壁寄賣行的余赫。
既然是慶祝,那當然人多才熱鬧。
羅雪晴帶上了她的兒子羅子皓,靳舟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位酷酷的小朋友,也不知是誰惹了他,一直臭著一張臉,見到人也不打招呼。
“快叫靳叔叔。”羅雪晴牽著羅子皓,皺著眉頭催促道。
然而羅子皓就是不吭聲,雙眼直直地看著前方,滿臉都寫著不高興。
“真是不好意思。”羅雪晴頭疼地解釋道,“他想去同學家玩,跟我鬧別扭呢。”
“沒事兒。”靳舟微微彎腰,看著羅子皓道,“吃好吃的你還不樂意呢?”
羅子皓扭過頭去,也不搭理靳舟,只管拉著羅雪晴往飯店里走。
“你怎麼這麼不懂事?”羅雪晴往前走了幾步,壓低聲音說道,“作業都還沒有寫完,就想著去玩。”
等羅雪晴稍微走遠之后,孫義搖了搖頭,感慨道:“現在的小孩兒怎麼都跟大爺似的?”
“所以我才討厭小朋友。”小武的女朋友接話道,“以后我也不想生孩子。”
“行。”小武攬過女朋友的肩,“都依你。”
“吃飯就吃飯,”另一邊的余赫忍不住插嘴,“就別喂狗糧了吧?”
“都這麼久了,你還沒習慣嗎?”靳舟笑道。
幾人聊著天,跟在羅雪晴后面來到了一間豪華包廂。
靳舟走在最后頭,而就在他正要走進包廂時,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本以為是自己眼花,但定睛一看,結果還真的是楊時嶼。
穿著一身西裝的楊時嶼和另外一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性進入了走廊盡頭的包廂之中。
如果靳舟沒有認錯,那個中年男人曾出現在佳友律師事務所的榮譽墻上,是律所的高級合伙人。
“靳哥?”坐在座位上的小武叫了一聲,“在看什麼呢,怎麼還不進來?”
“來了。”楊時嶼的身影消失在包廂門后,靳舟也跟著收回了視線。
高檔飯店的廚師的確有兩把刷子,一桌菜肴做得讓人贊不絕口。
然而靳舟的心思早已飛到了另一邊的包廂,吃什麼都不是滋味。
要知道,法官是不能接受律師宴請的。若是被人舉報,很可能會受到處分。
楊時嶼來這麼高檔的地方跟律師事所務的合伙人吃飯,無論怎麼看,都是在違規的邊緣徘徊。
靳舟相信以前的楊時嶼一定不會為利益所動,但這麼多年過去,他還真說不好楊時嶼有沒有改變。
人性之中始終存在著各種弱點,就像羅雪晴一樣,靳舟相信她的為人沒有問題,但利益當前,她也很難堅持自己。
“靳律師,別客氣,快吃啊。”羅雪晴打斷了靳舟的思緒,“案子的事還真得感謝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