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房子離主路通常都有一段距離。
“去我家吧。” 吳恪低聲。
笑容僵在臉上,梁澤眸子顫了顫:“你家?”
吳恪兩手抄在長褲里,移開眼:“不愿意就算了。”
不是不愿意,是很意外。準確說來,今晚實在發生太多出乎意料的事了,比如他們倆竟然能在一起平靜地說這麼多話。
梁澤心口熱得發脹,頭也變得昏沉,恍恍惚惚地說:“好吧,那就麻煩你收留我一晚了。”
也許這不是個好主意,可就這樣一敲定,兩人立刻不在乎雨有多大了,肩并肩沖進雨幕。一瞬間好像回到從前的日子,校服遮在頭頂一起躲雨,褲腿濺得滿是泥點,臉上卻是笑著的。
“阿恪,等等我啊!你跑這麼快干什麼?”
“終點等你。”
多少次并肩奔跑,誰慢誰一步好像都沒擔心過,因為跑在前面的那個總會等著后一個,等到了,才會繼續往前。
現在這樣的日子已經變得奢侈。
兩人鉆進車里,頭發濕漉漉的,發梢直往下滴水。吳恪第一時間打開空調,熱風吹得車里暖烘烘的,空氣中蒙蒙一層霧氣。
也就開了一兩公里的樣子,擋風玻璃就凝了一層細微的水汽。吳恪讓梁澤擦一擦,梁澤往玻璃上哈了口氣,小臂擦得玻璃咯吱咯吱直響。
“坐好。” 看見他半站直身子,吳恪馬上說。
梁澤點點頭,聽話地坐回去。
還沒回到小區,頭發衣服就已經全干了。
吳恪把車開進地庫,繞了小半圈才停到一個地方,下車的時候對梁澤說:“這里就是我的車位,你記清楚。”
梁澤似懂非懂地應了一聲,并沒有想明白為什麼他需要記清楚。
地庫的電梯直通家門口。開門前梁澤沒忘背過身去,直到開了才轉過來。
“進來吧。”
梁澤沒動。
吳恪回頭看他,他說:“我鞋臟。”
“拖鞋在鞋柜里,自己拿。”
上一次來的時候沒換鞋,這次不能不換了,這次規規矩矩是客人,主人請來的客人。梁澤扒拉了兩下劉海,蹲下去拉開鞋柜的門,發現里面的確還有一雙拖鞋。跟吳恪腳上這雙款式一樣,只是顏色和碼數不同,像情侶鞋。
梁澤心底咯噔一下,有點異樣。
進去以后他把背包放在玄關的地板上,頭一件事就是洗干凈雙手,然后才碰這個家里的其他東西。
“你也去換身衣服。” 吳恪換好睡衣出來,比白天更居家了,褲子很垂順。
梁澤嗯了聲,一言不發推門進去。
一共兩個臥室,眼前這個應該是主臥,無論裝修還是陳列都很簡潔。床頭放著疊好的睡衣跟長褲,應該就是給他準備的。
梁澤換好,大了。上衣還勉強,褲子直接長長地拖到地上。
“阿恪——”
吳恪好像就在門外,“怎麼了。”
“褲子有沒有短一點的,這條太長了。”
吳恪敲了兩下門才進來。
梁澤低頭展示:“你看。”
是長了。
但吳恪似乎沒什麼興趣。他拉開衣柜最下面的兩個抽屜,先是拿了條沙灘短褲出來,緊接著又找出一條純白的內褲。
“是新的啊?” 梁澤想表現得正常一點。
“你說呢。”
以吳恪對親密舉動的厭惡程度,當然不可能給他穿舊的。梁澤馬上覺得有些窘迫,好像自己故意多此一問,反而顯得居心叵測似的。
進入深夜,外面雨沉云厚。
“我先去洗澡,你自便。”
“好的。”
這段時間,梁澤征得吳恪的同意,去廚房燒了壺熱水。
眼前的廚房簡直是他見過最最大而無用的廚房,又空又干凈。他從水槽下找出兩個很新的杯子,洗干凈后又用熱水燙了一遍,然后才把喝的水倒進去。
回到客廳,吳恪已經洗完了,正站在電視機前擦頭發。他的肩很寬,但背卻薄得像一本書,拿毛巾的右手抬起來,睡衣隨之而起,露出覆有一層肌肉的精窄腰線。
梁澤把目光無聲地移開。
吳恪抬眸,注意到他:“你去洗吧。”
“好,熱水在這里你記得喝。”
也不知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總之吳恪沒有太多反應。梁澤走進浴室,望著眼前這個比他睡的房間大兩倍不止的地方發了會呆,然后才脫掉衣服站到淋浴間。
深黑色啞光瓷磚,锃亮碩大的金屬花灑,還有吳恪的洗發水,沐浴露,剃須刀。這些東西靜靜擺在那里,可是極有存在感,碰一下都像是某種侵犯。
梁澤把熱水打開,拿起一個瓶子輕聲說:“借用一下。”
對空氣講的。
在宿舍洗澡總是跟打仗一樣,稍微慢一點熱水就被人用光了,想洗得久一點都是癡心妄想。今晚終于沒人跟他搶了,溫水不疾不徐地流過皮膚,感覺很舒服,又因為是吳恪的家,所以比其他地方要自在一些。
洗著洗著忘了時間,直到吳恪過來敲門:“是不是找不到毛巾?”
他把水一關,臉色赧然地抬聲:“…… 對。”
“在洗手臺上面的柜子里。”
他這才匆匆抹干凈身體,穿上大一號的白色內褲,走到鏡子前面。
柜子是按吳恪的身高裝的,他得踮腳,下巴揚起來探查。
果然,里面有毛巾,但又不止毛巾。
從進門到現在梁澤一直覺得哪里奇怪,此刻終于發現癥結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