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梁澤苦笑了一下。恐怕在吳恪心里,自己早就只剩死纏爛打的形象了吧,他要是知道——
算了,不能讓他知道,那件事。
下班后梁澤留下收拾廚房,回到宿舍時其他人剛洗完澡。他想起高晨陽走前說那天吳恪給自己買過東西,只是不知道具體是什麼。
因為下午才被老板警告過,所以去隔壁之前他已經做足心理建設,不管其他人態度有多惡劣,都不能再起正面沖突。
陳軍波正打算躺下睡覺,一見他來了立馬坐起來,虎視眈眈地盯著他。
“就兩句話,問完我就走。” 他沒有拐彎抹角,“上個月我發燒生病那天,有個朋友來看我,是不是帶來過什麼東西。”
“你的東西來問我們?” 陳軍波橫笑一下,身上毽子肉直顫,“別沒事找事。”
其他三人分頭坐在下鋪,一句話也沒有講。梁澤察言觀色,點另一個人的名:“小秦,你知不知道?”
這是個新來的,幾人中數他膽子最小,被這麼一問心頓時就虛了:“我、我不知道啊,沒見過,沒見過什麼茶葉。”
話音剛落就挨了一巴掌:“他媽的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梁澤身體微側,半張臉隱在燈下的陰影里,目光一點溫度都沒有:“拿出來。”
“媽的你聽不懂話?”
陳軍波惱羞成怒:“老子說了沒有就是沒有,平常窮得破襪子都舍不得扔,現在在這裝什麼闊,還他媽茶葉,我看你是想訛老子!”
“我不跟你廢話。”
梁澤聲音不算大,語氣卻很堅決。
“其他東西就算了,我朋友給我的東西,你們不能碰。拿出來。”
“一罐破茶葉以為老子稀罕?”
“拿出來!”
平時梁澤安靜的時候居多,遇事總是不爭不搶、不出風頭,陡然間這樣聲色俱厲出乎所有人意料。
他站在那里,環顧宿舍:“現在給我我就當沒這回事,別逼我自己找。”
“操!” 陳軍波狠踹桌子站起來,“逼你你想怎麼樣?他媽的,早就看你小子不爽了,成天在宿舍拉著個臉搞特殊,干什麼,高中文憑都沒有一個還想升官發財?做你娘的春秋大夢呢!”
梁澤一不打牌二不貪色,整天在宿舍不是學做菜就是看雜書。他這樣淤泥里力求上進的活法,其他人看不慣實在太正常了。因為許多時候,不同流合污就是一種原罪。
眼看事情愈發難收場,小秦幾個攔在中間兩頭勸:“一人少說一句吧,老板才剛強調了別惹事,在宿舍打架誰也別想討著好。那個茶葉我們一開始真不知道是你的,宿舍里什麼東西都公用,誰的洗發水肥皂大家不是拿起來就用啊?別那麼斤斤計較的,喏,還有半盒還給你!”
角落的抽屜拉開,一個正方形鋁罐被塞到梁澤手中,里面的茶葉喝得就剩小半盒了。他在原地看了半晌,深吸一口氣才冷著臉往回走。
“你們跟他廢什麼話,就一死了媽的玩意兒,這輩子沒見過好東西!這破茶葉那天我湊合喝了一口,日老娘的,跟他媽喝尿一樣,送我我都不要!” 陳軍波還在謾罵。
聽見這話,梁澤倏地停足。
“怎麼著?有種就跟老子練練,老子正愁沒地方籌點錢花花,你敢打我就敢再去趟醫院!”
當下梁澤一個字也沒再多說,轉身回到自己那邊。
陳軍波在他身后吐了口唾沫,惡狠狠地關了門。
兩個小時后,天剛蒙蒙亮。
宿舍里其余的人還在呼呼大睡,陳軍波被一泡尿給憋醒了,迷迷糊糊地爬起來,甩著褲襠走進廁所。到馬桶前一掀蓋,燈也沒開,扒下褲頭就開始解手。
周圍黢黑。
解完,他提起褲子。摸到沖水鍵的前一刻,一只手從后按住他的背,猛地將他摁進馬桶中!
砰的一聲——
扎進去時他還是張著嘴的,腥臭無比的尿騷味鋪天蓋地,直接讓他哇一聲吐了出來。
“你不是喜歡喝尿嗎?” 梁澤在他身后,聲音冷凝,“我讓你喝個夠。”
“唔!唔!”
陳軍波兩手被梁澤反剪,背被死死按住,無論怎麼掙扎都無濟于事。口鼻間全是自己的尿,他的頭抬起來又被摁進去,黑暗里喉嚨一直咕嚕咕嚕地響。
梁澤身形遠不如他壯,然而身體里卻像是蘊藏著無窮無盡的狠勁,牙關咬緊臉色繃得發青。
不小的動靜終于把其他人招來了,燈一亮,瞌睡被瞬間嚇醒。剛想上去幫忙,梁澤就扭過頭,掃向他們的眼神鋒利無比。
巴掌大的門口站著六個人,雅雀無聲,忽然間其中一人好像看到了什麼東西,指著他后腰驚恐地叫出來。
一把三十厘米的主廚刀別在梁澤腰后。
陳軍波的哀號和呼叫還在繼續,可再也沒人敢上前一步。他手一松,陳軍波嘩啦一下后仰倒地。
“我操你——”
后面的還沒說出口,就被當胸一腳踹上鏡子,鏡面撞得粉碎。毆打中陳軍波掰住了梁澤的手指頭,可梁澤仿佛感覺不到,抄起旁邊的洗發露瓶子就給了他腦袋一下。
瓶子是塑料的,死不了人,但兩道鮮血還是唰一下從陳軍波鼻孔里淌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