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吳恪擰眉。
“有事?”
梁澤的目光往左右偏了偏,看見右邊墻面上一塊硬幣大的污漬,又看見左邊樓梯上一點細微的灰塵。看來看去,就是不敢往吳恪臉上看。
“沒有,就是……” 他頓了頓,“怎麼不回我消息?”
真是一個糟糕的開場白,開口就是質問,好像吳恪必須 24 小時隨時關注他的消息一樣。
果然,吳恪靜了下,背過身往里走,“為什麼要回。”
梁澤張了張嘴,看著他的背影。
吳恪走到沙發附近,停下來:“你想發就發,發了我就必須要回?梁澤,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他的語氣很冷淡,說的時候也沒有看過梁澤。梁澤雖然覺得他的話很在理,可在門口給自己打的那些氣、鼓的那些勁卻一下子泄掉,只能站在門外進退兩難。
半晌,吳恪側眼:“不進來就把門關上。”
梁澤微低下頭,看見自己手里的那瓶皮鞋清潔劑,最終還是邁腿走了進去。
玄關沒開燈,客廳的光源是一盞乳白燈罩的落地燈,灰色地毯上靜靜映出橢圓的光暈。
吳恪的目光從他臉上移到手上,淡淡地看著,沒有開口。
梁澤停在玄關,指腹殘留一點金屬門把表面的冰涼:“剛才敲了半天門,你沒開,我還以為你不在家。”
“那你以為我在哪。”
“我以為你送那個女同事回家了。” 梁澤感覺自己處在一個真空的環境里,呼吸都放得更輕,血液也流得更慢,“她挺漂亮的。”
這是句發自內心的稱贊。他是真的覺得她好看,而且以他對吳恪的了解,那是吳恪喜歡的類型,不黏人。
誰知吳恪卻撇開臉,有點不耐煩地說:“是麼,我不覺得。
”
“你要求也太高了。” 梁澤難看地笑了笑,“這樣下去找不到女朋友的。”
“是我要求高麼。” 吳恪的語氣更冷了,甚至還帶了些輕微的嘲弄,“要不是你這些年一直搗亂,我的女人緣還不至于差到這種地步。”
竟然還敢提女朋友的事,難道他忘了以前扔掉自己多少封情書?
罪魁禍首梁澤心虛地站在那兒,也說不出什麼話來替自己開脫,只好走到鞋柜前找出那雙已經被擦過的黑色皮鞋。
“你干什麼。”
他背一僵,低頭把清潔劑仔細地噴在鞋面上。
“我問你干什麼?” 吳恪起身,“有人的時候裝作不認識我,沒人的時候又跑過來獻殷勤。你把我家當成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對于這樣的冷言冷語,重逢以來梁澤幾乎已經習慣了,只是心臟還是會麻麻的。他把頭低得更深,繼續手里的事。
“不要做了,鞋我自己會擦。”
梁澤置若罔聞。
吳恪蹙緊眉走過來,從背后一把將他扯起,他手里的皮鞋咚一聲砸在地板上。梁澤嘶了一聲,手腕微微收縮。
吳恪這才想起之前看到的傷,視線低下去,“手沒上藥?”
“冷水沖過就好了,不用涂藥。”
他目光更冷了,盯著梁澤一句話都沒有。梁澤在這道目光下動彈不得,感覺自己從里到外都被看遍了,看透了,整個人是赤條條的,趕緊用另一套說辭推翻自己剛才的話:“我著急過來找你,沒時間回宿舍拿藥。”
很拙劣的伎倆,聽得梁澤自己都羞愧。
可是吳恪聽完卻轉身走到沙發邊,兩邊肘撐在分開的膝蓋上,神情變得有些晦暗不明。
梁澤遠遠地望向他,覺得他輪廓生硬,一時拿不準他是不是要發火。
半晌,吳恪聲音沉下去:“過來。”
他不吼人,不罵人,但嚴肅起來也很有威懾力。梁澤馬上抿緊唇,放下東西走過去,規規矩矩地坐在單人沙發上。
吳恪深深地吸了口氣,好像在克制什麼馬上就要失控的情緒,然后才起身走到梁澤面前,蹲下去。
手腕剛被碰到梁澤就驀地往回躲:“別別!我剛碰過鞋,還沒來得及洗手。”
吳恪說:“我先看看。”
梁澤只好不躲了。
紗布本來就包得不嚴,很輕易就從手上拆了下來,受傷的手指暴露在昏暗的燈光下。食指前半截腫得跟蘿卜一樣,皮膚因為脹大而發紅發紫,指尖卻因為缺血而泛白。梁澤不想讓吳恪覺得自己到處惹事,所以腦子里迅速緊張起來。
吳恪抬頭:“這怎麼搞的?”
手心出汗了,梁澤攥了攥,又濕又熱,訕訕地移開眼:“你猜。”
吳恪起身面色難看地往臥室走,“先去洗手。”
去衛生間的路上,梁澤忽然發現墻角立了個黑色行李箱,箱子上還擱著正在充電的移動電源,不由得微微一怔。
之前因為關系太僵,所以還不覺得有什麼,此時此刻再想到吳恪要走這件事,他的內心輕易就被不舍的情緒淹沒。
好不容易才重逢,這麼快又要說再見了,天曉得,他連吳恪這些年過得怎麼樣都還沒來得及問。
梁澤覺得,自己是那麼的舍不得吳恪,這簡直是顯而易見的。任何人只要看上自己一眼,就能從他的表情中讀出不舍。
那吳恪呢?
吳恪心里怎麼想的,梁澤并沒有幾分把握。因為吳恪的心思總是很深,從以前起他就比班里的同學都早熟,許多話他選擇藏在心里而不是表達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