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澤不僅剝奪了他拒絕的權利,還剝奪了他面對這一切、解決這些問題的權利。
“就為了這個,所以你才逃到南方去?”
所以消失了整整六年?
“當然不是!” 梁澤激動地從床上坐起來,剛想進一步解釋,旁邊床位的病人就不滿地咳嗽了一聲,提醒他們說話聲音小一點。
“給我躺好。” 吳恪沉著臉將人一推,徑直把他推倒在床上。
梁澤揪緊被子,羞恥的情緒半晌才緩過來,“我不是為這個走的,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你別生我的氣行麼,當時我真的是一時沖動,況且——”
況且他也付出相當的代價了。連著兩天高燒不退,間接導致他們二人分開,事后每每想起也總是滿心的愧疚。
“你別覺得我惡心。”
吳恪雙眉緊蹙,神情難以琢磨。
“我真的不是有意那樣做的。一開始只是想告白試試看,如果你太反感我就說是喝多了胡說的。” 有時酒精是一種退路。
他蒼白地辯駁:“沒想到你酒量那麼差……”
“我酒量差你就敢——” 吳恪提起一口氣,下頜骨都微微挫動。
就敢怎麼樣呢?
后面的話生生被咽下去,換成咬牙切齒的一句:“梁澤你真的是無法無天。”
當年是自己無法無天亂來沒錯,可能不能別再用這種表情看我了?好像要吃了我一樣。梁澤被關禁閉一樣關在吳恪身下,四面八方的光線遮得一點不剩,空調的風也全擋完了,很快額頭和鼻尖就開始發汗。
他兩邊胳膊動了動,試圖換一個通風的位置,可剛挪了一寸就動不了了,因為小臂被人用力摁住。
“話還沒說完你又想往哪跑?” 音量有些失控。
“我沒想跑。” 他壓低聲音,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你別這麼大聲講話,要是旁邊的人聽到就糟了。”
“你還知道害臊?我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吳恪氣得開始口不擇言。
“對不起。” 又來了。
“說了我不想聽對不起,要說對不起你當時就應該說,而不是瞞到現在,瞞到瞞不住了,把我像傻子一樣耍得團團轉。”
“我沒耍你。” 梁澤眼一紅,無措地看著他,“可是你覺得我敢告訴你嗎,就連我親你一下你都會吐,你那麼討厭同性戀,我除了隱瞞還能怎麼辦?”
竟然還倒打一耙!
吳恪深吸一口氣,聲色俱厲地反問:“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那麼做?明知我接受不了你不做就是了,難道我接受不了是我對不起你?”
“我沒有這麼說!” 梁澤嗓音霎時啞掉,“我沒有這麼說……”
曾經在心里演練過無數遍,東窗事發時應該怎麼為自己辯解,可真到了這時才發現一切辯解都是蒼白的,因為做了就是做了。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他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到,“我會那麼做完全是因為忍不住,當時我滿腦子想的都是占有你。”
“你要是真的能占有我,恐怕我第二天不會什麼都不記得。”
這番嘲弄激得梁澤都快融化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嘴里一字一頓地吶吶道:“我肯定不愿意讓你疼的。”
他以為真心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的,寧愿自己疼到昏倒在半路,也不肯趁人之危傷對方一根汗毛。
“你——”
世界上怎麼會有他這種人,吳恪真不知道。不僅不知道怕羞,還自以為是,自覺偉大,滿肚子強盜邏輯。
“喂!我說你們有完沒完!” 隔壁傳來一聲忍無可忍的怒吼,“不看看現在幾點了,還在里面嘰里咕嚕個沒完,你們不睡別人也要睡!”
“是啊,你們再吵架我就叫護士了!” 竟然還有人附和。
不過幸好,外面到底沒聽清對話的內容,不然他們倆恐怕要上社會新聞。
靜了片刻后,吳恪撐著床直起身。
明明身上已經沒有了束縛,梁澤卻還像被焊在床上一樣動彈不得,只能怔忡地盯著床邊的人那對深沉難解的眼睛。
沒人說話,只是沉默地四目相對。吳恪決定出去冷靜冷靜,拿起車鑰匙的下一刻手臂卻被人輕輕拽住。
他皺眉往外抽,那只手卻死死箍緊。
板起臉轉頭,一道懇求的目光不偏不倚地撞進眼底。梁澤沒有吭聲,但眼神分明在問:生氣了嗎?
難道他還不應該生氣?
吳恪覺得梁澤簡直有些不可理喻。他抽出手臂,拿上東西就掀開簾子,剛走兩步卻又陡然頓足。回身,梁澤居然在試圖下床。
空氣安靜了一瞬。
在他冷冷的注視下,梁澤慢吞吞地躺了回去。
走出急診大樓,一陣微涼的夜風吹過,吳恪做了個深呼吸。
這一晚上他幾次忍下火氣,幾次想要撬開梁澤的腦子看看,心情起伏跌宕得如同坐過山車。
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激動過了。他前額鈍痛,太陽穴也充血發脹,雙手用力揉了揉才勉強壓住突跳的青筋。只可惜在回想起剛才那些對話時,這些努力又煙消云散。
應該反感的,不是嗎?
梁澤當年做出那種事,放在任何一個男人身上都會覺得無法接受吧,何況還是像他這樣反感同性感情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