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腳蹲地,兩條胳膊抱緊膝蓋,看了一會兒后把頭倚在胳膊上,心里說不出的踏實。
不管怎麼樣,他們之間少了一個疙瘩。往后不用再想方設法隱瞞吳恪,就算從此分開,彼此之間也全無遺憾。
想到這里,身體陡然生出許多勇氣。那種夾雜著豁達的不舍,讓梁澤頭暈目眩,對吳恪的喜歡又深了許多。
以為絕對不會被發現,所以他大著膽子湊過去,嘴唇輕輕觸碰吳恪半干的發梢,唇面感覺到若有似無的濕意。發間那股洗發水的淡淡香氣,跟他頭上是一模一樣的。含住一縷頭發抿了抿,微微的澀味在舌尖蔓延。
下一瞬,吳恪的喉結卻輕微滾動。
梁澤心臟突的一跳,意識到自己得趕緊走開了。剛一轉身,背后就傳來熟悉的聲音。
“梁澤。”
聲音完全清明,哪里像是剛醒的人?難道自己剛才那一連串的舉動……
梁澤尷尬到后背發僵:“嗯?”
“我們試試。”
沒料到吳恪會蹦出這麼四個字,他不覺一呆,“試什麼?”
“試著交往。” 口氣平淡得像在描述今晚吃什麼,“我和你。”
窗外晨曦微紅,客廳的燈光溫暖橘黃,吳恪的臉在陰影里曖昧不清。
大腦短暫的空白后,梁澤慢吞吞地轉身:“阿恪,你……”
是認真的嗎?
他以為自己聽到這句話會狂喜,誰知第一反應竟是害怕,怕這只是一場玩笑,又或者只是成年人的一時沖動。
吳恪卻忽然很坦誠:“我想過了,如果那個人是你,我愿意試一試。”
就像從前一樣,原本是兩個世界的人,卻因為一方的堅持和另一方的妥協,由不可能變為可能。
即使還不能確定自己可以百分之百接受梁澤,但吳恪確信,自己絕對無法失去梁澤。
一步步來,會好的。
梁澤看向吳恪,發現吳恪雖然沒有看他,神色卻很鄭重,這才明白剛才那話是認真的。心臟一下子提起來,他結結巴巴地問:“那、那我們——”
“不過我有條件。”
“…… 你說。” 他聲音驟低,從氣勢上就輸了一半。
“什麼時候做什麼由我說了算,我需要時間適應。” 吳恪微微側首,“像剛才那樣的事以后不準再做,明白麼?”
就是讓他別再動手動腳,梁澤聽懂了。他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紅,短短半分鐘變換好幾次,半晌方才羞愧地訥訥:“明白,我全聽你的。”
其余的,他也不懂表達了。嗓子干巴巴的,大腦被驚喜和忐忑沖擊得很混亂,反復糾結后還是想最后再確認一下:“你不是為了當年那件事吧?咱倆都是男人,其實我不需要你負責任。”
“這我當然知道。” 吳恪對他不夠熱烈的回應不滿意,因此語氣也生硬起來,梁澤卻顧不上了。
不是這個原因就好。
巨大的喜悅退潮一樣返上來,并不像想象中那般驚濤駭浪。它平緩又溫柔地沖刷過心田,輕輕拍打巖礁,帶動強而有力的心跳。
直到吳恪起身走進主臥,梁澤還傻站在那兒,人木木的。
這就算是在一起了嗎?
他和吳恪。
回到房間,他先是發愣,后來又爬起來,翻出相冊里那張工卡照片。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成熟穩重的一個吳恪。
有點可惜,要是從前他們有合照,那該多好?
沒有端詳太久,梁澤就莫名其妙地流淚了。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吳恪的時候,吳恪有手機,能聽音樂,身上衣服特別干凈。想起高中時睡在吳恪身邊,聽見那道呼吸聲都會失眠。想起第一次私自拆開別人寫給吳恪的情書,認認真真讀完,一字一字分明就是他的心情,他卻沒有勇氣告訴吳恪,自己是那麼的愛他,比任何人愛得都深。
他甚至想起離開臨江那天早上,在大巴站幻想吳恪會在開車之前出現,他還可以念書,他們還能在一起。
透過模糊的視線,他又哭又笑地對手機里的人說:“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太多的過去蹉跎在時間里,把年少的他打磨成如今的模樣,只在吳恪面前還依稀留下從前的影子。
就這樣睜眼直到天明。
后來吳恪上班去了,留他一個人在家養病。醫生囑咐過前兩天要多休息多喝水,所以他給自己網購了一副跳繩,打算第三天再開始運動,這樣也好早點回去上班。
中午一點時,那個訂飯群里陸陸續續有人冒泡。打開群消息一看,居然是許多人在關心他的身體狀況。
“小梁聽說你累病了?現在還好吧!”
“都怪咱們公司的人太能吃……”
“侯老板,得給小梁加錢啊。”
侯良也出現了,不僅在群里感謝大家支持,還私下給梁澤發了個兩百塊的大紅包。梁澤沒好意思收,口頭承諾會為飯館肝腦涂地。
侯良發來語音:“少廢話,趕緊把身體養好回來上班,忙不過來了都。”
剛打算下床再喝杯水,又收到一條新消息,來自齊斯宇。
“朋友你結石了?去年我也查出來這毛病,還去醫院做了微創手術,這個不算什麼大事放心吧。
”
蒼天。
梁澤頭皮微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