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疼痛,雜物間里渾濁的空氣,還有他偷喂的那只黑白花小貓被許云澤抱回家從三樓丟下去時凄厲的喊聲……
他的呼吸逐漸急促,過了整整一分鐘才反應過來,怯怯地對賀然請求:“不要打了。”
“學長,不要再打了。”
他的聲音沾上點哭腔,對絲毫不打算停手的賀然有一種無能為力的氣憤,強行抑制住內心的恐懼靠近兩人,試圖去扯賀然的胳膊。
他開始后悔,剛才不應該放開賀然,如果他沒有放開,說不定賀然就不會去打架了。
近距離面對暴力,讓許枕再也忍不住開始哭,低低的泣音如同什麼奇異的開關,讓瞳孔深邃的賀然眸子里有一瞬間的清明。
似乎是賀然有意的放縱,許枕毫無章法的手終于扒拉到賀然的胳膊,他一下子緊緊抓住,如同溺水的人抓到希望的浮木,又緊張又害怕地小聲喊:“賀然,賀然……你不要打架。”
賀然頓了頓,率先松開力道,沉默著起身。
那男生剛才吃了不少虧,身上的傷口疼得厲害,偏偏他不占理,撞上硬茬子也只能自認倒霉,一個翻身也站起來,生怕這瘋子繼續打,迅速跑開了,邊跑邊偷偷罵:“精神病。”
許枕聽到了,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賀然,看他沒什麼反應才暗自松一口氣,結結巴巴地問:“你……你的傷……”
他發現賀然的眸光還是黑沉沉的,陰森可怕,也不看自己,好像變了個人,于是懼怕地閉上嘴,用汪汪的眼祈求憐憫似的仰著頭直看賀然。
空氣就這樣沉寂了一會,賀然突然動了。
他一動,許枕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賀然薄唇抿成一條緊繃的直線,看了許枕一眼,伸手從褲子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小的白瓶子,隨意從里面摳出兩顆白色的小藥片扔進嘴里。
許枕瞪大眼睛問:“這是什麼?”
賀然冷漠的唇線微微彎起一個冰涼的弧度,直勾勾盯著許枕:“治精神病的藥。”
“我是個精神病。”賀然自虐般死死捏著藥瓶轉了一圈,用他那黑沉得沒有溫度的眸逼問許枕:“害怕了?”
許枕小小地吸了一口氣,粉色舌尖偷偷舔唇,想掩飾自己的緊張,他緩慢搖頭:“不怕。”
賀然嗤笑一聲,意味不明地說了句:“是嗎?”
不等許枕回答,他把那袋藥撿起來,拍了拍上面的土遞給許枕,一瞬間好像又變回了那個張揚恣意的賀然,語氣也變得漫不經心:“我送你回去。”
許枕又搖頭:“我……我跟你一起去醫院,你身上的傷要看看。”
“不用,沒受傷。”賀然沒再搭理他,自顧自走在前面,刻意放慢了腳步。
許枕一愣,呆呆地跟上去,不知為何沒敢開口說話,兩人就這樣安安靜靜走了一路。
送許枕回到宿舍后,賀然站在宿舍鐵門外,靜靜看著許枕很慢很慢地走進去,快走進16棟時,唇紅齒白的漂亮少年回頭看向自己,遠遠的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少年揚起手里的藥袋子,對自己笨拙地揮了揮。
很可愛,很干凈,讓他連破壞那份干凈都突然舍不得了。
那天分開以后,許枕好幾天都沒再見過賀然,陳成被記了處分,跟江之恒私下調解,沒被退學,但換了個宿舍。
他的校園生活似乎也恢復了平靜。
*
最近,N大校內論壇高高飄著一個hot貼,熱度經久不衰。
標題是“濤一濤前幾天的交際花事件”。
rt,所以這事現在是實錘被罵的許同學完全是冤枉的?那他是真的慘,簡直是無妄之災啊~
這件事熱度高,濤的人也多,這貼子本來也會很快沉寂下去,變故發生在有個人在貼里開噴。
87樓:他無辜個屁,你們不會真信吧?蒼蠅不叮無縫蛋,怎麼不想想別人為什麼不遇到這種事,就他遇上?
此樓一出,炸出了一堆奇奇怪怪的發言,貼子里的風向瞬間變化。
92樓:我覺得87樓說的對,肯定是他自己平時不檢點。
93樓:一個大男人跟個女人一樣,不男不女真惡心。
100樓:樓上某些人都是什麼惡臭蛆發言?心理就這麼黑暗?
這下子熱鬧了,清閑的大學生們自發分成兩個風向,在貼子里激情四射地互噴起來。
就連支持許枕的那波人都沒想到,事情還會發生轉變。
1131樓:我最近比較忙,一直不知道這件事,這幾天聽周圍的人都在討論才知道,覺得很荒謬。我先說一句:做個人吧,不要因為是網絡上就能肆意傷害抹黑別人。另外,我見過許同學一次,那次發生了一件事,恰好被我的手機記錄了下來,許同學人品如何,你們看過視頻就知道了,視頻鏈接:……
想噴許枕的一波人冷笑著點進視頻,準備找到噴點就回去噴那個層主。
手機拍攝的畫面并不高清,畫面里是綠意盎然的草地、湖水,和一群可愛的小孩子在嬉笑打鬧,鏡頭一轉,照向旁邊草地里的人,赫然是討論的中心——許枕。
似乎是發現鏡頭轉到自己這邊,他有些羞澀地笑笑低下頭。
……
進度條走到一個小男孩打鬧時掉進湖水里,現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只有在草叢中的許枕,看到后跟瘋了一樣狂奔向湖水,由于著急,跑步的姿勢并不好看,像個笨笨的企鵝,他一猛子跳進湖里,最后吃力地將小男孩托到岸邊,湖面漸漸平靜,他自己暈倒在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