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喝醉。”嚴柏言歪頭,突然意識到什麼,再一次伸手拿許枕手里的東西,“我可以照顧你。”
許枕愣了一下,冷汗都要出來了。他意識到嚴柏言很不對勁,這種不對勁讓他有一種害怕打破冰層的恐懼。
他眨了眨眼睛,“好吧,你沒有喝醉,你等等哦。”
把手里的東西放在腳邊,他拿出手機,找到上次吃飯時客氣存過的宋允茉的手機號碼撥通。
這個過程,嚴柏言一直站在原地靜靜看著他,顯然在履行許枕“等等”的命令,讓人產生一種很乖巧的錯覺。
許枕不知道為什麼不敢看他,垂下眼眸躲避那張冷峻的帥臉上深邃的眼全神貫注凝視的攻擊。
電話接通了,對面環境有些嘈雜,有很多小孩吵鬧,宋允茉疑惑地開口:“許先生?”
許枕壓低聲音,“宋女士,我在臨安江畔這邊遇到……”
話還沒說完,手機被突如其來的大手一把奪走。許枕驚訝地抬頭,看到嚴柏言惡狠狠地按了掛斷。
“你掛電話做什麼?”許枕有點生氣。
嚴柏言焦躁地用手揉頭發,揉亂了帥氣的發型,在這一身行頭上顯得有些滑稽。他用沉郁的嗓音懨懨威脅許枕:“不許打電話。”
喝醉得這麼厲害,像個小孩子一樣……
許枕順著他問:“為什麼不許?”
嚴柏言擰起眉,他想起老宅里人人都在問他為什麼要推遲跟宋允茉的訂婚,每個人都告訴他必須娶宋允茉,否則他就是一個罪人。
可他突然不敢確定自己是不是要跟宋允茉過一輩子,不相愛的兩個人也能結婚嗎?他想一起過一輩子的人,他喜歡的人,他每夜夢里念念不忘的那個人……他好像弄丟了很重要的東西。
他后悔了。
“我不會跟她結婚,不要找她。”
還是個很任性很不講道理的小孩。
許枕緩慢地吐出一口氣,吊起眼梢看他,“你怎麼能把婚姻當兒戲?一會娶一會不娶,又不是在玩過家家。”
他還是第一次以這種語氣對嚴柏言說話,感覺很新奇,又產生一種自己變得成熟的感覺。
嚴柏言急促地上前一步,高大挺拔的身形給許枕很大壓力。他執著地伸手去抓許枕的手腕,被許枕躲開,英俊的臉便顯得憔悴,呼吸紊亂地表明心跡,“是我的錯,我其實一直喜歡你,我不想娶別人,我只想娶你,許枕,小枕,你也很喜歡我對嗎?你以前、以前……”
他冷淡的眉眼也被染上愛情的痕跡,“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一身白色羽絨服,上面的毛毛領包裹著的許枕在他眼里那麼可愛,是他遲來的甜蜜愛情。
嚴柏言的話讓許枕瞪大眼睛,他無措地用手抓著羽絨服下擺,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同一時間,臨安江畔景觀湖旁,賀然背后放著個行李箱,穿著同色的黑風衣和休閑褲,發絲微微凌亂,風塵仆仆,手指發抖地點煙。
他把煙叼在嘴里,忍不住翻出和葉沼的聊天框,那里面還有不久前葉沼發過來的,許枕跟嚴柏言一起去寵物店的照片。
當時他以為這只朝三暮四的小狐貍會輕易被別人迷得暈頭轉向,從自己的世界離開。但他想錯了,小狐貍好乖,他好像永遠離不開小狐貍了。
他垂頭坐在花壇邊,咬緊牙,腮幫子神經質地緊繃,煙灰帶著星火在空氣里亂飄,跟他的心情一樣落不到地上。
他在遵守和自己的約定,最后一次,如果小狐貍沒有離開他,他甘愿徹底淪陷進這柔弱編織的陷阱里,不顧一切。
*
許枕不是天生就笨拙膽小。
他小時候也曾試圖去討貝珊和許文昌的歡心,想努力考出好成績,跟他一起拿回滿分卷子的許云澤會得到父母開心的贊賞,換到許枕身上就變成皺眉不耐,好像他是一個多余的東西,僅僅擺在那都是礙眼。
他總能在很多年后的某天清楚回憶起某些很小的事情。
比如許文昌在貝珊不在家時對他難得的和顏悅色,許云澤鬧著要買模型,許文昌抱著許云澤出門前,許枕鼓起勇氣在最后一刻用小小的力氣扯住他的衣角請求:“爸爸,我也想要模型。”
許文昌答應了,他用一天的時間等待,但是許文昌回來時裝作沒看到他,仿佛忘記了答應過他的事。
從幼兒園到高中,許云澤總跟他在同一個班級,帶動同學們一起孤立他,讓他交不到朋友,他變成了一個笨拙膽小的小孩,總自卑自己是不受人喜歡的存在。
進入大學的他認識嚴柏言是那麼高興,嚴柏言帶他做他沒有做又想做的事情,給他買他喜歡的東西,帶他吃好吃的。別人都說嚴柏言高冷不好相處,他卻覺得嚴柏言是這世上最溫暖的人。
他曾經那麼依賴嚴柏言帶給他此生前所未有的偏愛。
但嚴柏言拒絕了他,他們走成了兩條陰差陽錯的平行線,終究各得其所。
他希望也能各自安好。
許枕覺得鼻頭有些泛酸,不是傷心,他聽到了曾經他最想聽到的話,卻要用很大的勇氣去回答,這個問題又簡單又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