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野立即被黑暗砍去一半。
十字路口亮起紅燈,舒謹看不見右邊車道等候的車,也不知道自己的右側都站著誰,他聽見到右邊人行道上放學的學生們講話打鬧的嘈雜聲,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視野變得狹窄,不確定因素被放大,他感覺就連自己的聽力也下降了。
慫恿他這樣做的朋友在左邊推他肩膀,笑道:“少一只眼睛的話,感覺就很夸張對不對!”
舒謹放下手,無所謂地講:“也還好啊。”
朋友比劃:“什麼也還好,要是我從右邊打你一拳然后馬上就跑掉,你也不知道是誰打你。不然你今天回去試試看。”
舒謹扁扁嘴:“我才不要。”
自從盛星禾轉來學校,舒謹在放學路上的談話內容就逐漸加入了“盛星禾只有一只眼睛能看見到底是怎麼樣的”這樣的話題。
盛星禾剛到高二報道時,學校每個學生就議論就對他的相貌和眼睛議論紛紛。
一開始,會有男生故意在他們班級外的走廊上打鬧方便看看盛星禾,事實上盛星禾不管出現在學校那個地方都有人向他投去好奇的目光。后來,一些大膽的女生也加入了這個行業,會給盛星禾遞小卡片,上面寫著諸如“你很棒”、“命運會獎勵受過磨難的人”之類自我感動的話。
舒謹念高一,教室在另一棟樓,但關于盛星禾的八卦他還是聽到不少。
有一次朋友們聊得起勁了,他就直接說:“你們不要在別人的傷口上撒鹽了,這麼有空不如多注意一下他那牛逼的成績。”
眾人表示學霸的世界由天賦構成,他們注定理解不了。
舒謹道:“天賦就是很少的一部而已,他很努力,每天都看書看很晚的。”
大家:“你怎麼知道?”
舒謹想了想,也不覺得告訴這群朋友有什麼好丟臉,便說:“他是我爸爸資助的貧困生,現在住我家啊。”
眾人一陣驚嘆,紛紛夸贊舒家的資助行為。
有人好奇地問:“那你知不知道盛星禾的眼睛怎麼瞎的?”
舒謹想了想,模糊地想起來以前聽誰說過這件事,不過時間很久遠了:“好像是我爸工廠里一個工人的小孩吧,盛星禾家就在我爸工廠的鎮子上,我還去過兩次。應該是他們很小的時候玩鬧發生的意外,具體怎麼回事我沒仔細問。我爸覺得自己是法人有責任,就主動資助他了。”
最后他對這群人說:“總之你們以后不準歧視他,這件事也不準告訴別人,我要是聽到的話會罵人的哦。”
舒謹和盛星禾關系好起來,不過也就一個月左右的事。
家里除了保姆,長期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在家。天氣熱,舒謹不怎麼出門,初升高也沒有作業,就和盛星禾從一起玩雙人游戲打發時間,到傍晚分工遛狗,再到熟悉起來舒謹主動提出讓盛星禾不用去寄宿。
雖然盛星禾性子淡了點,但作為獨生子,舒謹第一次在盛星禾身上找到了有哥哥的感覺。在家里他不想做的事都會被盛星禾包攬,和舒昭遠斗氣的時候也有盛星禾安慰順毛,夏日的傍晚突發奇想想要吃冰淇淋,盛星禾也會在遛狗時順便給他買回來。
盛星禾比舒謹大兩歲,年紀小的人要下臉面也不需要理由,稱呼就從“喂”變成了“哥”。
綠燈,朋友拍拍他肩膀告別:“我走啦。”
舒謹還要等盛星禾,就懶懶應了聲:“嗯。”
高二的老師就開始喜歡上拖堂,盛星禾總比舒謹出來得晚一些。
像往常一樣,舒謹百無聊賴地掏出手機靠在人行道的路燈桿上打游戲,等了十幾分鐘,盛星禾就從學校出來了。
少年人的個子正在猛抽。
散去的學生群里,挺拔清瘦的盛星禾很容易就能被舒謹的目光捕捉道。
他單手挎著書包,另一只手揣在褲兜里,身上的白色校服鑲著藍邊,明明與所有人穿得都一樣,他硬是要比旁人好看。
如果不是那清雋的臉上有一只灰色的、渾濁的眼睛,那些投在盛星禾身上的目光便只可能是因為他足夠優越的外貌而已。
“我的作業都要做完了哦。”舒謹收起手機道,“你要做到幾點啊?”
雙人游戲關卡打了一半,最后一節自習課舒謹會趕作業,晚上就能和盛星禾一起玩游戲。
“可能□□點。”盛星禾說。
兩人等到綠燈,才一起過馬路回家。
舒謹挺高興的,安排道:“那今天吃完飯我去幫你遛狗,你先做作業。”
泡芙明明是他的狗,他也能說得這麼理所當然。
“好。”盛星禾應道,“我會做快點。”
一輛左轉的車靠近,舒謹嚇了一跳,趕緊拉住盛星禾的胳膊:“哥!”
他的心還在猛烈地跳著,那車卻只是停在備轉區而已。
是他剛剛試過“盛星禾的視野”,緊張過度而已。
盛星禾笑了下:“我看見了。”
舒謹松一口氣,轉而站在盛星禾右邊:“我怕你沒看嘛。”
盛星禾就說:“習慣了,能感覺到的。
”
晚上打游戲,舒謹的角色先掛了,等著盛星禾破開重圍來扶他,因為沒什麼事做,忽然想起放學時朋友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