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舒謹打車去醫院,匆忙得外套都忘了拿。
等人到醫院了,被等在樓下的盛星禾用帶著體溫的外套裹住,才后知后覺身上很涼。
盛星禾沒有問舒昭遠什麼時候來星城的,也沒有問別的什麼,簡要地告訴舒謹是打架斗毆,舒昭遠腰被踹了一腳,人沒太大的問題,是下午住進醫院的,現在需要檢查是不是脾臟破裂。
舒謹聽得發冷,舒昭遠有前科,這件事不知道會怎麼處理。
“你……”
他不知道怎麼開口。
盛星禾知道他想問什麼,道:“我沒和他見面。”
即使這樣,兩人也沒有半點松懈的感覺。
因為他們都清楚,就算現在舒昭遠沒見到盛星禾的面,知道他們重新在一起也是早晚的事。
舒謹六神無主。
盛星禾伸手給他把外套裹緊,又很克制地摸了下他的臉,安排道:“你先上去看看他,簽字什麼的,我去交費。”
舒謹立即說:“不用——”
盛星禾打斷他:“沒關系,我是不喜歡他,但是好歹他也照顧我和外公那麼多年,這些我還是記得的。”
舒謹眼眶發紅,話就在嘴邊,卻囁喏著說不出話。
對盛星禾來說,舒昭遠做了算得上是泯滅良知的事,但在他少年時代,舒昭遠也真的曾關心他,照顧他,甚至代替他重病的外公,填補了他在學校需要家長出現時的空缺,幾乎扮演了父親角色。
盛星禾恩怨分明,記仇也記恩。
“去吧。”盛星禾說。
舒謹看著他,倒退了幾步,這才走進電梯。
到護士站問了舒昭遠在哪里,舒謹走過長長的走廊來到病房。
打開門,舒昭遠正面無人色地半躺在床上,聽到開門聲父子倆目光對視,舒謹只來得及叫了聲“爸”,舒昭遠就抓住床頭的一個水杯朝他劈頭蓋臉地砸了過來。
“啪”一聲,陶瓷杯四分五裂,病房里的人都驚呆了。
舒謹被杯子砸個正著,額頭立刻開始流血。
舒昭遠要瘋了,破口大罵:“你滾!你這個吃里扒外的東西!給我滾!”
舒謹站著沒動。
一個中年男人半哄半勸地把他推了出去,可能就是舒昭遠口中的那位朋友。
中年男人對他說:“……你爸就是這個脾氣,本來就氣得不得了,一聽說你那個半瞎、咳,那個朋友就這樣了。舒謹啊,是這樣的,你爸爸和人打架純屬意外。叔叔帶他去飯局,誰知道碰到他的仇人。”
“那個人原先是在你爸爸手下的工人,這幾年在外地開始自己做,發達了。”
“我后來才知道,當時你爸爸進去就是他舉報的,這都叫什麼事……”
……
舒謹腦子嗡嗡響。
他臉色蒼白,花了好幾分鐘才重新轉動過來,世界竟然這麼小。
路過的護士將他們罵了一頓,讓舒謹去門診處理額頭上的傷口。
從門診出來,舒謹沒有再上樓。
他在醫院僻靜處的花壇旁站了一會兒,拿出手機給盛星禾撥通了電話。
接通后兩個人都沒有馬上說話。
短暫的靜默中,盛星禾先開口:“舒謹。”
舒謹:“嗯。”
盛星禾:“你又要和我分手了,是不是?”
明明身上還披著盛星禾的大衣,溫度猶存,舒謹的靠在頰邊的手卻凍得冰塊一樣,他聽見盛星禾說:“沒有下一個五年了。”
第15章
舒謹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喜歡盛星禾的?
大概是七八年前了。
那段時間,他有數次不自覺地,總是忍不住偷偷去看盛星禾的臉。男孩子長得好看吸引眼球不奇怪,但盛星禾不屬于這一類。
幾乎是每個人在首次看到盛星禾的臉時都會覺得不舒服,那麼好看的一張臉,美感卻徹底被渾濁可怖的灰色右眼所破壞,它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讓人不自覺地去幻想這個少年曾經歷過怎樣的悲慘遭遇。
如果不是非常熟悉的人,普通人不能坦然地把目光落在盛星禾臉上,他們會擔心這樣的目光會不會讓盛星禾不舒服,會擔心被誤解他們都在看他殘缺的部分。
一開始舒謹也是這樣的。
但那段時間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都會發現自己就是在長久地注視盛星禾——盛星禾永遠那麼淡然,他接受一切也包容一切,身處其中游刃有余,完全不像是小鎮的貧困家庭走出來的。
舒謹會想,就算是瞎掉一只眼睛有什麼關系呢。
盛星禾這麼好,比很多健全的人還要優秀好多倍,真心喜歡他的人應該根本不會在意這一點吧。
偷看的次數多了,盛星禾偶爾會憑直覺轉過頭來,問舒謹:“你看什麼?”
舒謹被抓住,心跳漏拍,胡亂道:“誰看你啊,我在偷偷罵你呢!”
盛星禾揉他頭:“我只是看不見,又不是聾!”
舒謹面紅耳赤。
再后來,盛星禾偶然的話語也會害他心跳紊亂,如果說的是夸獎,那他甚至會在睡前不自覺回味,興奮地蜷著身體,難以入眠。
有時候盛星禾做題,舒謹就在他旁邊拿一支筆畫圖。
阿姨切好水果,他不時塞進口中,頰邊鼓起一團:“哥,你看這個設計是不是絕了?”
他的設計思路千奇百怪,什麼都有,從杯子到房子,想到什麼就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