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昭遠沒聽懂:“哪家人?”
舒謹仍是抱著最后一點希望,希望那個人不是自己:“那家承擔了責任,賠錢給盛家的人,難道他們沒做過的事他們也認了嗎?”
舒昭遠皺眉:“他們不一樣,本來就是貧困家庭,調節下來也賠不了多少錢。當時他家在廠子里上班,小孩攬了責任以后,幾萬塊錢是我替他們賠的,他們沒什麼損失。”
舒謹張了張嘴。
像是第一次認識舒昭遠一樣,他好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你把責任推給別人了?”
舒昭遠卡了一瞬,老臉漲紅,但很快呵道:“我現在跟你說的不是這個問題!”
舒謹驀地站起來,椅子倒在地上,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秋風蕭瑟,那個晚上下雨了。
舒謹整夜沒睡,第二天沒買到高鐵票,就花錢包了車,趕到了盛星禾那里。
盛星禾的城市也是陰雨綿綿,他蹲在盛星禾的住處門口,盛星禾回來時,溫和地問他為什麼不進屋。
舒謹說:“我沒帶鑰匙。”
盛星禾把他拉起來,舒謹手是冰涼的,臉色也不好看,盛星禾沒問他為什麼不給自己電話,只說他:“你是笨蛋嗎。”
進了屋,盛星禾給他倒熱水,一轉頭兩人對視,舒謹竟立即轉開了頭。
盛星禾問:“怎麼了?”
舒謹不講,只開始掉眼淚。
“是叔叔又罵你了?”盛星禾蹲在他身前,“那我讓你罵好不好?或者我給他打電話,讓他連我一起罵,等他消氣了,可能就能接受我們了。”
舒昭遠已經打過來電話來,將盛星禾罵得體無完膚了。
罵他什麼白眼狼,狼心狗肺,帶壞舒謹,罵他是變態,外面看著是好的,誰知道里子都壞了。
“乖啊。”
盛星禾摸舒謹的臉,站起來,把人摟到自己腿上抱住,親吻他的鼻尖。
舒謹嗚咽得更厲害,抱著盛星禾的脖子,一聲聲地叫他“哥”。
他說對不起。
但不說為什麼。
第19章
那是他們在一起的最后半個月。
舒謹曠課,然后請了長假,每天都和盛星禾待在一起。
舒謹不敢看盛星禾的眼睛。
對視時會移開目光,說話時視線不敢放在他的臉上,就像是地上有什麼珍寶一樣,隨時都低著個頭。
他整天恍恍惚惚,盛星禾數次嘗試和他溝通,帶他去做一些他感興趣的事,但他都出于自我封閉狀態。可是,如果惹得盛星禾生氣、著急了,他又會急不可耐地貼上來,認錯撒嬌一樣不落。
“哥。如果你眼睛是好的,你還會喜歡我嗎?”
一天夜里,他忽然這麼問。
盛星禾正在處理工作,聞言將筆記本電腦放到一旁,低頭看著枕頭上的人:“怎麼這麼問?”
舒謹說:“只是假設。”
盛星禾道:“這個假設不成立,我喜不喜歡你,和我的眼睛有什麼關系?”
舒謹把半張臉埋在被子里不說話。
盛星禾便也躺下去,手臂勾著舒謹的腰,嘆一口氣道:“最近這是怎麼了?不是說好不要再去想叔叔那邊了?”頓了頓,又說,“不過,要不是眼睛,我可能不會被叔叔資助,那麼我們就遇不到了。”
被子里很暖。
兩個人融在一起的體溫叫人貪戀。
舒謹閉上眼,主動親吻盛星禾的唇,兩個人都躲進被子里,發出細微而綿長的聲響。
舒謹拍疼,他們沒有做過很多次,統共一只手都能數清楚。
他一疼就耍賴,盛星禾想要他好好地適應,所以常常任由他打發了,哪怕兩個人都箭在弦上,也忍而不發。那半個月,他們做的次數就占了在一起后的大半比例,舒謹哭了、痛了,還是不想放開他。
舒謹不回學校,也不再接舒昭遠的電話。
他有認真想過,就當他還是什麼都不知道,他愿意無恥地昧著良心,就當舒昭遠找他的談話沒有發生過。
可是世界就是那麼小。
在那段逃避真相的最后的日子,他被迫清醒了。
一切都仿佛命中注定,讓本該受到懲罰的人再也無法逃脫罪責。
——他們竟然在這個城市,偶遇了那家人。
那是一家很普通的餐廳,舒謹心情變得好了些,和盛星禾一起品嘗這里很出名的烤肉。
服務員來替他們布置烤盤的時候,明顯地怔了下,開口道:“真、真巧,你來這里吃飯啊。”
那是個二十歲左右的男孩子。
年紀和他們相仿。
他沒有叫盛星禾的名字,但盛星禾應了,也很意外的樣子:“嗯,你在這里上班。”
氛圍很尷尬。
他們不像熟人,卻又不是完全不認識。
男孩子沉默著把肉片放好,調整好火候。
盛星禾也沒有講話。
男孩子最后說:“……肉開始鼓起來的時候就好了,小心不要燙到。蘸左邊的味碟會比較好吃,你們可以試試。”
舒謹說了句“謝謝”,男孩子就走了。
等他走了,舒謹問那是誰。
盛星禾給他倒飲料,臉上本來輕松的神情不見了,聽不出情緒地說:“我家對面那家人,搬去外地念書那個,原來他已經在工作了。
”
舒謹霎時想起了什麼,整個人一片空白地坐在那里。
半個月前舒昭遠對他說話時那種耳邊的轟鳴再次響起,舒謹陷入了一個屬于他的輪回里,不管他怎麼欺騙自己怎麼逃避,真相就如同一個圈,在等著他去反復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