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留下的那筆錢是正當所得,舒謹之所以不動,是因為愧疚而不是孝順想留著父親東山再起,他摔杯子砸向舒謹,罵舒謹吃里扒外出賣老子,問舒謹是不是為了一個男人連親情也不顧。
冬天,舒謹的額頭傷口還沒痊愈,好在一點也不大,有淺淺的痕跡。
盛星禾早就看到了,說不定在醫院時,他就知道了這道傷口怎麼來的,但是他什麼也沒問,給了舒謹自己坦白的機會。
講完這些話,舒謹有點累了。
可能是酒意上頭,也可能說這些話花了太長的時間,他靠在沙發的身體越來越軟,眼皮也疲憊得只勉強睜著。
盛星禾用拇指撫摸那道傷,問:“這些事以前為什麼不告訴我?”
舒謹安靜了一會兒,才告訴他:“我不想讓你知道……那些溫暖都是假的。”
盛星禾家里已經沒有別人了。
舒昭遠帶他來了舒家,給他照顧,所以即使他不樂意出現在報紙的某個采訪上,也會答應舒昭遠的要求。有一段時間,盛星禾對舒昭遠表現出來的甚至有一種連舒謹都沒對其出現過的敬仰,像盛星禾以前所說,舒昭遠曾經扮演了他“父親”的角色。
“對你來說,他隱瞞事實騙你這麼多年已經很過分了,我不想讓你發現,就連他的那些內疚和補償都是假的。”舒謹說完,自嘲道,“哥,我是不是很圣母啊?我就是覺得,反正都我們都分手了,不能在一起了,讓你保留一點好的東西也不錯啊。”
事實上舒謹還存了一些錢,計劃有機會的話轉給盛星禾,可是看到對方發展得越來越好,他知道自己再多的表示也算不得什麼了,憑添矯情而已。
當然,這件他不敢說出來,盛星禾會生氣。
盛星禾長久地沉默著。
舒謹有點慌,所以一抬頭正對上盛星禾的目光時,下意識心中猛地一跳,別開了臉。
“為什麼不看我?”盛星禾伸手扳過他的臉,目光灼灼,“你那麼面面俱到,什麼都考慮到了,為什麼不敢看我?”
糟糕。
舒謹暗道不好。
“說話。”
舒謹呼吸急促了些,小聲道:“我沒有……”
“舒謹。”盛星禾松開他的下巴,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沒有人會喜歡你這樣的體貼,也沒有人喜歡你自我犧牲!你想要糾正錯誤去補償那家人,做得很對,很好,但是我不需要。”
說完,盛星禾冷冷轉身,離開了客廳。
舒謹錯愕地坐在沙發上,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不一會兒,眼淚就從眼眶里掉了出來。
幾分鐘后,他猛地從沙發上起來,連拖鞋也沒穿,就那麼光著腳去找盛星禾的身影。這套房子很大,有好幾個房間,舒謹一連推開兩扇門,都沒找到盛星禾。
難道他把人都氣走了嗎?
舒謹越來越慌張,他這次來不是來搞砸的,他是來求復合的,明明之前都發展得很好,怎麼突然就這樣了呢?
來到最后一個房間,凌亂的衣物掉落一地。
這個房間挺大,看上去像是主臥,浴室里傳來嘩嘩水聲。
舒謹把眼淚憋回去,想也不想地推開浴室門沖進去,一把抱住了盛星禾的腰。
熱水當頭淋下,轉眼打濕了舒謹全身,就連毛衣都快濕透了,他一遍遍地叫著盛星禾,無措地說“你不要生氣”,不知道要怎麼辦。
盛星禾就沒打算和他說話,任水淋了一會兒后,才轉身把人推在墻上深吻。
舒謹被吻得渾身都軟了,嗆了幾口水,盛星禾就地把人扒光,手指不留情地掐住舒謹的臉,恨恨地開口:“看著我!”
兩人都狼狽不堪,舒謹濕發往后,水不斷地順著發梢和身體往下流。
盛星禾的鼻尖、睫毛都在不斷滴水,灰色的眼睛也被浸濕了,看著像碎掉的玻璃球。
舒謹喘息著,臉被掐得很疼,所以發紅的眼睛里又泛起了水霧。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盛星禾,看著那只毀在自己手中的眼睛,第一次這麼直接地注視著它,不由得牙齒打顫。
“看好了。”盛星禾咬牙,“這只眼睛是你干的,但是我不要你賠,也不要你補償,更用不著你替我安排我的人生感受!”
舒謹的身體都抖了起來,眼淚大顆大顆往下落。
盛星禾像要把言語刻進舒謹的腦子里:“什麼‘反正都分手了,以后不會在一起了’,那只是你想,我從來沒那麼想,我不想保留什麼你認為的好一點的東西,我想保留的只有一樣,那就是你。”
舒謹哭著拼命點頭:“我知道了,我現在知道了!”
盛星禾漸漸平靜下來,松開他的臉,用拇指摩擦他的嘴唇,聲音是沙啞的:“……所以你可以看它,可以用平淡的正常的目光看它。”
“它是我的一部分。”
“它也是盛星禾。”
舒謹的胳膊環上眼前人的脖子,被迫注視著那只灰色的瞳孔,他仍是無法控制自己渾身的顫抖,但還在堅持。
在盛星禾要開口說話以前,舒謹抬手撫過那只右眼,輕柔地感受眼皮的溫度。
熱水嘩嘩,舒謹冰涼的手變得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