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陽光正好。
他似乎觸摸到了另一個陳硯冬。
一個嚴格認真,一絲不茍的陳硯冬。
第一次表演的時候,他笑場笑得不行,陳硯冬一開始還陪著他笑一會,后來就不怎麼笑了。
郁煥想逗他,陳硯冬目光依舊縱容,語氣卻斟酌:“小煥。”
“嗯?”郁煥看了眼臺詞,一邊念念有詞,一邊傻呵呵笑。
“別笑了。”陳硯冬只說了這三個字。
郁煥放下紙頁,有點尷尬,輕輕地“哦”了聲就開始了第二遍。
還是笑場。
陳硯冬沒有說話,郁煥停下來緩緩,“硯冬哥哥……”
“嗯?”
“你是不是生氣了?”郁煥忍不住抱歉。
陳硯冬嘆了口氣,郁煥在某些方面確實很適合這個角色。
“沒有生氣,我在想,你笑得這麼開心……”陳硯冬突然微微一笑,秉持著一貫的正經,面不改色地說道:“其實我們可以做點別的。”
郁煥張了張嘴,被陳硯冬弄得措手不及,臉紅了些,清了清嗓子,當下就正正經經地表演起來,半個眼神也不分給陳硯冬。
后來陳硯冬看完了他的表演,沒有說什麼,郁煥的表演痕跡太重,不過這也是他的問題。
不是差什麼,而是“太多了”。
“我再想想,不急,你今天的狀態很好。”
陳硯冬對他說話的口氣就像一個臨場指揮的導演,郁煥脫離角色,笑瞇瞇地走近,“導演……”
陳硯冬輕笑,低頭吻了吻郁煥,“我剛剛是想讓你專注一點”。
郁煥乖乖點頭,一臉學到了,嘴里依舊惡作劇:“那導演想不想做點別的……?”
“……”
陳硯冬想,也是可以的。
郁煥走著神,目光游來游去。
陳硯冬放下筆,摘了眼鏡,轉頭忍笑道:“小煥?”
“啊?”
“別緊張,明天不會有事。”陳硯冬走過來安慰,拿過郁煥手里的劇本,“平常狀態就好,可以再自然一點”。
郁煥看著陳硯冬點了點頭。
“一個老人,突然回到二十歲,一開始并不是高興,而是迷惘,是驚恐,是面對未知的猶疑不定。”陳硯冬想了想,“最大的一點,其實是不真實”。
“而你表演了那麼多次,每次都在力求真實。”
“這是我一開始的失誤。你身上學習的痕跡太多,可以試著把它們再通通忘掉。”
陳硯冬很耐心,抽絲剝繭,細致入微地為有些沮喪的郁煥講戲。
郁煥眼里亮了些,邊聽邊點頭,后來想到了什麼,低聲:“我畢竟不是專業演員,你用我還是有風險的。對你的劇本不好……”
“每一個演員都是在一部劇里學習成長的。每一部電影也都有風險。”
陳硯冬說道:“這是事實。”
“如果一個演員就能影響一個劇本的好壞,那麼這個劇本也不是一個好劇本。”
“所以,你做好自己的角色,把自己想詮釋的,和我剛才說的盡可能表現出來就好了。”
風大了些,窗簾被吹得鼓鼓作響,陳硯冬走過去關好窗戶,郁煥的目光跟隨著陳硯冬。
“晚飯想吃什麼?”
郁煥卻沒有回答,過了會,“硯冬哥哥,你以前很辛苦吧……”
陳硯冬沒想到郁煥突然說這麼一句毫不相干的,有些詫異,“怎麼了?”
“我聽你爺爺說,你剛開始進入娛樂圈,家里沒有一個人幫你……”
那麼這些,無論是技巧還是建議,一開始都沒有人像你教我一樣教你。
陳硯冬笑了笑,“還是有的”,不過很少罷了。況且,“自己琢磨的印象更深刻”。
“只是,那個時候的我,脾氣可沒有這麼好。”
“你會怎麼樣?”
“遇上你這樣的”,陳硯冬敲了敲郁煥額頭,“我不會理你的”。
何止,陳硯冬簡直懶得費功夫。
“真的不理?”
郁煥笑了,拉下陳硯冬手,又裝著樣子問了一遍:“真的——不理——嘛!”
陳硯冬剛想說“真的”,但一對上郁煥沒個正經的眼神,又笑了出來。
“我考慮考慮吧……”
☆、番外五
正式進入電影《平湖》拍攝的時候,郁煥發現比第一次上臺演唱還緊張。
偌大的場地上全是人,三個不同角度的機位,打光板都快戳到他下巴了……一絲一毫的表情波動都被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收錄,更重要的是,陳硯冬會導演這場的拍攝。
郁煥攥著背得爛熟的臺詞本,咽了咽口水,禮貌朝對面和他對戲的女演員笑了笑,不由自主地打預防針:“前輩多多指教,我不是很……”
專業。
雖然這里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純客串,但郁煥還是有很大壓力。
和郁煥搭檔的是一個端莊大氣的女演員,叫瞿丹芬。
瞿老師年紀有些大,在電影里飾演郁煥的母親。
這個時候瞿老師身旁的助理正在給她整理灰白假發,聽到郁煥緊張的聲音,抬頭看了郁煥一眼,微微笑了笑,沒有說話,似乎覺得郁煥過度緊張了。
瞿老師直接笑了出來,眼角有細微的皺紋,很優雅的氣質,拍了拍郁煥手臂,“放松點,陳硯冬拍,你還緊張?”眼里有戲謔。
言外之意,憑你們倆的關系,這一場無論郁煥拍得怎麼樣,陳硯冬肯定不會讓他太難堪。
郁煥訥訥點頭,不再說什麼。
他最怕別人這麼理解他和陳硯冬的關系,但這也沒辦法。深吸一口氣,低頭繼續默念臺詞,眼神卻一直向陳硯冬那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