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硯寧表面看著性子軟,跟面團一樣,其實比誰都倔,頭頂壓著無數教條綱常,輕易不肯改。”
蕭硯寧頓時啞口無言。
“但是算了,”謝徽禛握緊他的手,“不想改就不要改吧,你只將我當做特例好了,應當也不會有別的人敢像我一樣,這般逼迫你。”
蕭硯寧心里不好受,沉默一陣他問:“殿下說這些,是故意與我示弱嗎?”
謝徽禛又笑了:“啊,被你聽出來了,我就是想要你可憐可憐我,再心疼心疼我。”
蕭硯寧擰眉:“殿下的話,總是叫人聽不出哪句真哪句假。”
“那就不說了,”謝徽禛指腹摩挲過他拇指的關節處,“睡吧。”
話說完他先閉了眼。
許久,身邊蕭硯寧才小聲說了一句:“殿下若一定要我改,我會改。”
謝徽禛握著他的手沒有松開:“不用了,你這樣很好,之前說你不討人喜歡是騙你的,一直這樣就好,睡吧。”
第28章 一封家書
翌日清早登船,出發前隨行隊伍眾人喝下太醫開的暈船藥,分乘三艘船,趁著風和日麗、水緩浪平,起錨南下。
上船之前蔣文淵過來與謝徽禛請安,說話間忽然瞧見蕭硯寧頸后露出的印子,先是一愣,隨即尷尬得沒眼看,慌忙移開視線。
分明他也是能說會道之人,今日卻只支吾了幾句便趕緊退下了,蕭硯寧有些莫名:“蔣大人這是怎麼了?”
謝徽禛笑笑:“大約昨夜沒睡好吧,不用管他,走吧,上船了。”
登船出發,也不過個把時辰,河上忽然起了風,水勢不再平緩。風浪漸大,船行隨波起伏,顛簸得有些厲害。
船艙之內,蕭硯寧與謝徽禛對坐下棋,謝徽禛落下一子,抬眼見蕭硯寧面色有些難看、臉都白了,當下握住了他一只手,皺眉問:“怎麼了?”
蕭硯寧說不出話來,彎下腰一陣干嘔,謝徽禛立刻坐過去扶住他,叫人去傳太醫來。
“暈船?”謝徽禛問。
蕭硯寧狼狽點了點頭,其實他自己才是暈船暈得厲害的那個,當年去江南幾乎一路暈著過去,后頭回程甚至寧可長途跋涉走陸路,本以為這些年身子強健了不少,應當無礙,誰知仍是這般不堪用。
“昨日怎不說?”謝徽禛有些生氣,早知道蕭硯寧暈船暈得如此厲害,他該叫人多做些準備,昨晚也不會拉著他折騰大半宿,叫他今日精神不濟。
蕭硯寧:“臣……”
被謝徽禛蹙眉盯著,他改了口:“我不想耽擱殿下的事情,也沒什麼大礙。”
“你就是個活受罪的傻子。”謝徽禛沒好氣。
太醫與他們在同一條船上,就在后頭廂房里,很快過來,診脈過后重新給蕭硯寧開了藥。
謝徽禛問:“為何早上吃了藥登船,他還是身子不適?”
太醫道:“暈船反應因人而異,世子尤其嚴重些才會這樣,先前風平浪靜,船行的平緩還好,這會兒起風了,船行顛簸,所以他反應更大些。”
聞言謝徽禛眉蹙得更緊:“何時能好?”
“這個不好說,”太醫小心翼翼答,“或許吃過藥休息一陣,過幾日適應了便好了,臣會一日三趟的來給世子診脈,殿下可命人給世子做些酸甜可口開胃的吃食,或有益處。”
太醫下去親自熬藥,謝徽禛神情依舊不好:“明日若仍是這樣,我們便改走陸路。”
蕭硯寧趕忙道:“不必了殿下,公務要緊。”
“孤說了算。”謝徽禛換了自稱,那便是沒得商量了。
蕭硯寧只得道:“我會吃藥,殿下別擔心了。
”
謝徽禛面色稍霽:“嗯。”
后頭蕭硯寧還是吐了一回,抱著痰盂將早上喝下的半碗粥吐了個干凈,愈發狼狽。
謝徽禛遞帕子給他,再將茶水遞到面前讓他漱口,蕭硯寧想謝恩,被謝徽禛打斷:“行了你,都這樣了,還惦記這些禮數,也不知做給誰看。”
蕭硯寧有些訕然,點了點頭,灌下半碗茶水沖淡嘴里那股惡心的味道,謝徽禛忽然伸手過來,喂了樣東西到他嘴邊,蕭硯寧下意識張嘴,謝徽禛手指腹輕擦過他唇瓣,他嘴里嘗到酸甜味道。
是顆梅子。
“味道如何?”謝徽禛問。
蕭硯寧其實覺得太酸了,但這味道確實讓他嘴里不再那麼寡淡,吃完一顆便自行又拿了一顆。
謝徽禛又伸手過來,這一次按上了他的太陽穴,清涼香味沁入鼻尖,蕭硯寧驚訝之下抬眼看向他,謝徽禛手里拿著太醫開的藥油,正親自幫他揉按。
蕭硯寧:“謝殿下,我自己來就行了……”
“你老實點。”謝徽禛道。
蕭硯寧不敢再動,謝徽禛親手幫他按了一陣兩邊太陽穴,他確實好過了不少。
蕭硯寧又想謝恩,謝徽禛擺了擺手,不愿聽他說,叫人打水來凈手。
內侍已將熬好的藥送來,謝徽禛示意還有些呆愣的蕭硯寧,“趁熱喝了,苦也得喝。”
蕭硯寧不敢說不,端起藥碗一氣喝了,謝徽禛再次喂了顆梅子過來,他張嘴接了,移開目光,沒再看謝徽禛灼亮的眼睛。
午膳也只吃了一點,之后一整個下午蕭硯寧都在昏睡,待到日薄西山時醒來,那種頭暈目眩的不適感已消退大半,謝徽禛就守在榻邊,正在搗鼓送給他的那個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