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倒是不奇怪,總督和巡撫向來關系淡淡,井水不犯河水,送份壽禮過來已是禮數周到。
賓客陸續到齊后,便開了席,謝徽禛自若吃喝,不時給蕭硯寧夾菜。
這壽宴上來了江南官場幾乎半數官員,再不濟也是地方望族、豪紳,各個都是人物,便不再有人將注意力放到他們身上,謝徽禛仿佛當真是來吃酒席的,吃得高興了還跟著臺上唱戲的人哼幾句,十分自得。
蕭硯寧則分了心思,打量著周圍來來往往、形形色色的人,看他們談笑風生、推杯換盞。
王廷也在人群之中,不時有人去與他敬酒,他似乎心事重重,笑容看著總有些勉強。喝酒時一個不慎,半杯酒水潑灑到自己身上,王廷尷尬與客人說了句抱歉,回去了后頭更衣。
目送王廷走遠,蕭硯寧才收回視線。
“這位王總督,看起來不怎麼高興。”身邊謝徽禛忽然丟出這句,目光依舊盯著臺上正在唱的戲。
蕭硯寧略意外,他還以為謝徽禛一直在專注吃喝聽戲,并未注意到這些。
“硯寧也看出來了吧?”謝徽禛轉頭看向他。
蕭硯寧點了點頭:“他似乎格外在意少爺,方才有意無意地看了少爺好幾回,少爺你的身份……”
未盡的話謝徽禛自然知曉是何意,一搖頭:“無事。”
兩刻鐘后,后院忽然有仆從驚恐萬分地跑出來,到王廷大兒子身旁快速稟報了一句什麼,王廷兒子面色陡然變了,慌慌張張地朝后頭跑去。
眼見著王家的下人進進出出亂成一片,酒宴上也不再平靜,周遭議論聲四起,陸續有人派人去后院看,徐黔生也派了人過去。
很快便有尖叫聲傳出:“不好了!總督、總督大人懸梁自縊了!”
有杯碗落地,一片嘩然。
蕭硯寧愕然,謝徽禛則瞬間沉了臉。
所有人都懵了,謝徽禛已站起身:“我們也去后頭看看。”
王廷確實死了,吊死在了自己的書房內,這邊院子里已徹底亂了,王廷的幾個兒子的都是不頂事的,除了跪在地上哭便不會做別的,混亂中謝徽禛帶著蕭硯寧走到了書房門口,正看到王廷被人架著從房梁上卸下來,已經斷氣了。
謝徽禛眉頭緊擰,面色難看至極,身邊蕭硯寧拉了一下他袖子,提醒他:“少爺叫人看看,王大人有無留下什麼遺言。”
謝徽禛吩咐自己侍衛攔住書房的門,不讓閑雜人等進去,再命人去將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王廷大兒子架過來:“去看看你爹有無留下遺書之類的東西。”
王廷兒子這才如夢初醒,趕緊派人進去搜找。
王廷的尸身被人抬出來,擱置在門外廊下,謝徽禛的侍衛上前去細看了看,回來回報:“沒有可疑。”
蕭硯寧也想過去看,被謝徽禛攔住:“別看了,晦氣。”
再問下頭人:“確定是自縊而亡?”
侍衛道:“應當是的。”
那邊王家下人也出來稟報給王廷兒子,他們已在書房里搜了個遍,什麼都沒找著。
周遭是各樣嘈雜的聲音,謝徽禛面色更沉,不欲再久待,示意蕭硯寧:“我們回去。”
出門上車后徐黔生派人來問,謝徽禛讓人去回報:“沒事,跟徐大人說先回府再說。”
闔上車門,轉頭見蕭硯寧面色有些白,謝徽禛問他:“嚇到了?”
蕭硯寧搖了一下頭:“沒有,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而已。
”
“見多了便不奇怪了。”謝徽禛語氣淡淡。
蕭硯寧一愣。
他忽然想起謝徽禛以前說的,小時候親眼看到乳母為了保他自縊而亡,見多了,……是這個意思嗎?
謝徽禛似有所感,沖他笑了一下。
蕭硯寧低頭,到嘴邊的話沒有問出口。
江南總督王廷在其母八十壽宴當日,于家中書房懸梁自縊,未留下只言片語。總督府一夕之間喜事變喪事,壽宴提前結束,賓客散去。
消息傳出,眾皆駭然。
傍晚之時,徐黔生將外頭傳來的消息稟報給謝徽禛,仵作已經去總督府仔細查驗過,王廷應當確實是自縊身亡,王家人似乎也接受了這個結果,已經閉了府,開始準備喪事。事情不日就會呈上京報與陛下知曉,因王廷是朝廷命官,又是二品大員,按慣例朝廷應會再派欽差來細查其死因,不會這麼快發喪。
謝徽禛沒多問,將人揮退了。
侍衛“春娘”也來稟報了一件事,他在宴席上注意到總督夫人柳氏曾離席了一陣,回來后神色看起來有些不對勁,像在強顏歡笑,后頭便傳出了王廷的死訊,柳氏或許知道些什麼。
謝徽禛沉吟一陣道:“先盯著王家,余的等欽差來了再說。”
人都退下后,他有些疲憊地坐下,揉了揉額角。
蕭硯寧去倒了杯水來,溫聲提醒他:“少爺中午喝多了酒,晚上吃些暖胃的,一會兒早些歇下吧。”
謝徽禛看蕭硯寧一眼,將水喝了,再拉過他的手輕輕摩挲,不再言語。
之后都沒再提這些糟心事,用過晚膳下了兩盤棋,早早便睡下了。
蕭硯寧睡得不太踏實,被謝徽禛抱著,不敢亂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