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徽禛聞言道:“道觀?”
“是,是道觀,”胡田學一抬頭,看到謝徽禛青腫得夸張的臉,又趕緊垂了目光,繼續道,“那孩子因身子不好,一直未取名,家里人只給了他一個小名叫雙雙。”
陳復,陳雙雙。
謝徽禛沉了臉。
胡田學接著道:“臣的人找到了一個早年伺候過那小少爺的仆人,據他說那小少爺后腰上有塊巴掌大的胎記,與那刺客身上的是一樣的,若是要確認,還得讓陳家人來。”
謝徽禛問:“兒子明明活著卻說死了,如今人真死了,卻是行刺孤這個皇太子后畏罪自盡的,他們如何可能認?”
胡田學不知該怎麼回,一旁蕭硯寧道:“別人不會認,陳老夫人未必不會,畢竟是她親生子,陳文炳的這些事情她也未必就清楚,或許可以試一試。”
謝徽禛看他一眼,接了話:“那就試試吧,那老夫人百花宴那日身上還戴了串佛珠,應是喜歡禮佛的,過幾日就十五了,她大可能會去廟里,趁著她出門‘請’她去認一認自己早亡的兒子吧。”
胡田學應下,再又道:“陳文炳的養父陳潛二十多年前還做過灞州下平縣的縣官,下平縣離黑水縣只有幾十里路,這其中或有什麼聯系。”
謝徽禛皺眉吩咐他:“先別打草驚蛇,等他家老夫人認了兒子,立刻去將他押下。”
之后他又交代了胡田學幾句事情,讓之先退下去。
胡田學告退,始終沒敢再抬頭看謝徽禛的臉,讓走便趕緊走了。
蕭硯寧看著他火急火燎而去的背影,默了一瞬,道:“胡大人應是嚇到了。”
“他不敢與人說,”謝徽禛不在意道,“硯寧打都打了,現在擔心這個晚了。
”
蕭硯寧沒理他。
他不擔心,若是傳出去甚至傳到陛下耳朵里,要治他的罪他也認了。
謝徽禛走來他身邊,笑看向他:“真的擔心了?敢做不敢認啊?”
蕭硯寧:“殿下還是擔心自己吧,事情傳出去您的儲君威儀便蕩然無存了。”
他的語氣算不上不尖銳,只為陳述事實,謝徽禛卻聽出了其中的嘲弄之意,眼中笑意愈甚。
蕭硯寧移開目光,不欲再與他說。
午后,蕭硯寧收到外頭遞來的話,他外祖母她們自上次百花宴之后一直留在尋州這邊,過幾日打算回去蒼州了,走前想再見他一面,問他是否有空。
蕭硯寧還在猶豫,謝徽禛提醒他道:“想去便去吧,也別叫她老人家再跑一趟了,我陪你去見她們。”
蕭硯寧望向他:“殿下不是讓臣離徐家人遠些?”
謝徽禛意味不明地笑笑:“我若是真讓你與他們斷絕關系,你不得恨我?”
蕭硯寧:“出宮危險,殿下不必與臣一塊去。”
謝徽禛:“我就要去。”
蕭硯寧提醒他:“殿下的臉能見人嗎?”
謝徽禛不以為然:“你小看德善的手藝了,過兩日臉上稍微能見人了再去便是。”
蕭硯寧不再說,讓人去回話,說后日他會過去一趟。
如此過了兩日,謝徽禛臉上果真好了大半,還剩些印子,再讓德善和他兄弟幫自己拾掇一番,那張臉果然能見人了,玉樹臨風不輸平常。
蕭硯寧看著,忽然覺得自己被騙至此,也不算太冤枉。
他們晌午過后才出門,到徐府在尋州的別院是申時末,得知同來的還有謝徽禛這位皇太子,徐老夫人親自出來迎駕,謝徽禛笑著免了她的禮:“之前已在貴府叨擾了大半個月,老夫人不必這般客氣。
”
徐老夫人身后的女眷們偷眼打量他,難掩好奇,先前只以為他是錢小郎君,誰能想到這位竟是儲君殿下,哦,還是別宮里那位宴請過她們的樂平公主!
那日百花宴上的場景,真真是叫人記憶猶新的一出好戲。
徐老夫人迎了他們進去,在這邊的徐家人只有那日來參加百花宴的女眷們,因發生行刺之事怕外頭不太平,她們在這邊多待了這些日子,明日才要走。
徐長青也不在,他人雖在尋州,這個時辰應是在學堂念書還沒下學。
蕭硯寧與徐家人寒暄了一陣,因有謝徽禛在,徐老夫人也不好多問別的,只關心了一番他的安危,蕭硯寧撿了能說的說。
謝徽禛在旁坐了會兒,說去院子里逛逛,起身出了門。
徐老夫人這才問起蕭硯寧:“殿下他,真是公主麼?”
蕭硯寧點頭:“是。”
徐老夫人:“一直就是?”
蕭硯寧道:“外祖母,這些事情我不好說,您也別問了。”
徐老夫人嘆氣:“你與公主畢竟是夫妻,如今公主變成了太子殿下,我知道了這心里能不擔心嗎?外頭還有各種亂七八糟的傳言,越說越離譜……”
“無事的,”蕭硯寧寬慰她道,“我有分寸。”
老夫人也點了點頭:“有分寸便好,你們打算幾時回京去?那刺客背后是什麼人抓著了嗎?你跟著殿下這樣每日進進出出的,會不會再碰上危險?”
“刺客的身份還在查,”蕭硯寧沒有說更多的,“護衛殿下是我職責所在,危不危險的都得做。”
老夫人道:“我也只是擔心你,出了刺客這事,誰聽著心里不慌,那日兇險我也是親眼所見,怎的偏偏就在別宮里都能遇上這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