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名:香火
作者:云雨無憑
簡介:
1966年,祝富華出生,他是五位姐姐唯一的弟弟,被父母和奶奶偏愛,起了個滿含企盼的富貴名,腦子卻不太靈光,一年級讀了三年還是倒數第一,他有些跋扈,經不得風風雨雨,沒人愿意和他做真朋友,在背后說他“傻瓜”。
陳淮水家境殷實,爸爸是軍官,媽媽是大學老師,他從小就成績優異、斯文白凈。陳淮水姥姥家在祝富華家隔壁院子,第一次見面在兩個人十歲那年,陳淮水在姥姥家窗前的桌子上寫作業,祝富華砸了人家的玻璃。
十八歲的夏天,陳淮水從英國回家過暑假,祝富華做搬運工,他吃完陳淮水買給他的冰棍,掀起背心露出一小片肚子,在樹蔭下面吐著舌頭扇風……二十一歲,陳淮水介紹祝富華去酒店當學徒,有天在巷子的角落里,黑漆漆啥也看不見,陳淮水執著地問:“做我媳婦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時代大潮滔天,社會飛速發展的九十年代,有人締造行業傳奇,有人執拗綱常孝道,人生苦盡甘來的祝富華,這輩子都忘不了爺爺爸爸的牌位前香火繚繞,在媽媽的訓誡下,他扇了自己幾百個巴掌。
陳淮水×祝富華
第一卷 我們的一九七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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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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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一年的立春剛過,大姐寶女就扛著包袱來了,灰色的棉線頭巾,落了油灰的襖子,她沖著門檻上吃手的富華笑,后來又沖著媽媽哭。寶女揭下頭巾,二十歲不到的臉頰凍得通紅、皸裂。
“富華,過來,過來呀,不認識大姐了?大姐來家里看你了。
”祝寶女這個全家最憨厚老實的孩子,從小便被舊規矩舊理數壓得喘不過氣,現在嫁到城邊的村里去,回趟娘家,連個“回”字都不輕易講出口了。
祝富華的棉襖和褲子都是新布、新棉、細針腳,腳上鞋是奶奶新納的,他還是坐在門檻上,圓溜溜的眼睛盯著祝寶女。
祝富華快要過五歲了,還是說不清楚話,他看見了祝寶女手心里的兩顆糖,于是站起來跑過去,抿著嘴調皮地奪,很快就把糖剝出來,塞進了嘴里。
“我的富華,想死我了,”原本都笑了,當把祝富華抱起來的時候,祝寶女又哭了,她看著爐子里通紅的煤球,對媽媽說,“我生了劉豐年,可還是最喜歡我們富華,天熱的時候給豐年喂奶,喂著喂著就哭了。”
“你怎麼招惹老劉家了?”王月香不搭話,詢問起祝寶女忽然回娘家的原因。
“沒招惹,劉二娃打我了,全家五口子沒人攔著,他打得我滿嘴都是血。”祝寶女不住地哽咽,可還是要給祝富華露出一臉笑,她親了親祝富華的臉蛋,繼續把他抱著晃。
王月香俯身掀開了鍋蓋,水汽像大霧一樣往外飄,她愁得皺起眉頭,看了祝寶女一眼,再看第二眼。
說:“誰結了婚都有小打小鬧,你男人脾氣不好,你就多擔待,別總往這兒跑,鄰居看見了笑話。再說了,你爸現在連宿舍都沒有,我們只能擠在這老房子里,睡覺都沒地方。”
祝寶女把祝富華放下了,摸摸他的虎頭帽,讓他自己去玩,她重新把灰色的棉線頭巾戴好,拎起了鼓囊囊的舊包袱。
說:“媽,那我回去了。”
“寶女,”王月香上前來,攥緊了祝寶女的手,她的聲音輕顫,說,“今天住下,以后再說以后,媽不是趕你,你現在是劉家的媳婦,別叫他們不高興。”
“我知道。”
寶女咬著嘴角點頭,眼睛紅得厲害。
第二天,頑皮的祝富華被路上的玻璃渣子弄破了手心,王月香抱著他拼了命地跑,去找大夫,祝寶女住了兩夜就離開,從城里回鄉下婆家了。
天冷,祝二女的耳朵凍得留膿水,這天夜里下了雪,二女晚上在被窩里看書,乖巧的祝三女給她打手電,倆人一個十七歲,一個十三歲,模樣很像,都隨著王月香的細眉毛、薄眼皮。
祝二女壓著聲音,問:“灶房里還有什麼吃的?”
“灶房里沒吃的。”祝三女學她,也壓低了嗓子。
“我餓了。”
“我知道奶奶買了蜜三刀,鎖在抽屜里,只給富華吃,爸爸都不許吃。”祝三女說話溫溫柔柔,不生在富貴的家境,可是,神態做派都像個千金小姐,細細的胳膊,窄窄的肩膀,平時梳兩邊不粗不細的辮子。
祝二女把書合上,祝三女關了手電,然后,兩個人便窸窸窣窣地躺好,蓋著兩床疊在一起的厚被子,二女問三女:“你想不想嫁人?”
“不想。”
“為什麼?”
“大姐嫁了人,過得一點兒都不好,劉二娃把她打成那樣,她還是得給他當老婆。”
祝二女卻說:“我挺想嫁人的,我不想在家里待了,奶奶只喜歡富華,媽和爸也是的,要是我過完年能嫁出去,我過得肯定比現在好,想上學就上學,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買什麼就買什麼,要是我男人有錢,我就去上大學,還要去美國留學。
”
“二姐,那你去美國了還回來嗎?”
祝三女問著話,吸了吸冰冰涼涼的鼻子,她把被子再裹得緊一些,挽著祝二女的胳膊,把眼睛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