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虎子一行看情況不妙,已經打算溜了,高個兒皺著眉對陳淮水揮拳頭,但被大頭攔下了,幾個人做了虧心事,所以還不敢太囂張。
陳淮水揪住了大頭的領子,說:“把錢還給他你們就可以走了,以后要是再發生這種事,我就去你們家里告訴你們爸媽。”
“你哪里來的?”大頭抹不下面子,于是沒底氣地質問。
“還錢,”陳淮水說,“不然我告訴我爸,他是空軍的司令,專門抓壞人。”
“我們又不是壞人,我們是小孩兒。”高個兒推了陳淮水一把。
高個兒力氣很大,陳淮水的手擱在大頭肩上,才不至于摔倒,他畢竟是個十歲孩子,也沒做過幾件出頭的事,只能借一借陳立旺的威風。
他說:“小孩兒也抓,只要做了壞事的都是壞人。”
陳淮水的額頭出汗了,一陣風刮過來,弄得臉上溫涼,那幾個小子撒開腿跑了,走之前不忘對陳淮水示威。
而祝富華呢,攥著那兩張捏得皺巴巴的鈔票,盯著陳淮水看,一言不發。
他猶豫了好半天,才顫顫巍巍地把錢遞出去,一鼓作氣,說:“給你們家……買玻璃,不然冬天的時候冷。”
陳淮水沒接錢,他問:“他們騙了你幾次?”
“對。”
“我是問騙了你多少次。”
“我算一算,”祝富華不識數,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因此,陳淮水的問題弄得他有些窘,于是裝模作樣地想了想,說,“好了,我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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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第3章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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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了第一回,又見了第二回,第三次見面是在附近的菜市,陳淮水和姥姥一起買菜,祝富華被三姐帶出來吃早點,三姐身邊是她的對象,叫秦子湘,倆人一個十八,一個十九,女的弱柳扶風,細聲輕笑,男的內斂斯文,沉默少言。
祝三女是個天生的小姐身子,附近讀過書的人都說她像黛玉,可她比黛玉愛笑,笑起來露一排白白的牙,冬天的時候,她脖子上總戴著毛織的藍圍巾,是最愛的二姐給她織的。
而夏天,祝三女總穿著一件洗得發皺的淺黃色襯衣,麻色褲子,她張開小嘴咬油條,又伸手幫祝富華把油條撕開,仨人一人一碗豆腐腦,一旁的油紙上還放著給祝富華買的綠豆糕,祝富華遇見了陳淮水,把綠豆糕拿給他吃,姥姥在攤子前邊等油條,陳淮水乖乖跟在旁邊,一手拿著綠豆糕,一手拿著待會兒放油條的盆。
秦子湘不是個富裕的人,現如今進了城里一家沒錢的小學,當了一名沒錢的老師,他付了一頓早點錢,又把找零的分票數了兩遍,然后,放進錢夾子里。
祝三女說:“等我攢了錢,請你吃好的,你就那兩個工資,還要養活全家人,就別再給我花了。”
秦子湘模樣倒是俊朗,鼻梁上還駕著銀邊的眼鏡,他白襯衣的擺子塞在褲子里,系著皮帶,整個人高瘦。
陳淮水咬了一口綠豆糕,說:“我每個星期天都來姥姥家,放暑假的時候也會來,放寒假的時候說不準了,天太冷了。”
想了想,陳淮水擔心祝富華搞不清楚什麼是星期天,又說:“天氣暖和、不用去學校的時候我都會來。”
“你會踢球嗎?你有毽子嗎?”祝富華想起自己那堆寶貝,便開始自豪地羅列,他說,“我還有彈弓和火柴槍,都是我爸爸給做的。”
陳淮水想了想,說:“我爸爸有真槍,能打死人的那種,比火柴槍厲害多了。
”
祝富華還準備說什麼的,但被祝三女叫走了,他跟在祝三女身后,祝三女走在秦子湘的旁邊,倆人的指頭勾在一起,總在說悄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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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里見過好些次面,陳淮水吃了祝富華給他的糖和蘋果,祝富華吃了陳淮水從家里帶來的餅干和巧克力,兩個人算不上什形影不離的好朋友,頂多是見面的時候才記起彼此,單純要好地玩玻璃球,玩羊拐,玩叮叮當當滿街跑的鐵環,玩祝有才給祝富華削的木陀螺
跟巷子里的孩子瘋跑了一個暑假,陳淮水的小白臉蛋曬得黢黑,回了大院,他蹲在家里沙發下面吃西瓜,把剛進門的爺爺奶奶嚇了一跳。
卓晴一邊倒茶一邊解釋:“媽,爸,沒什麼事,在我媽那里一直住,滿巷子瘋跑,曬的。”
“我都不認識了,像包拯一樣,”奶奶從前也是部隊里做官的,她去蘇聯念過書,什麼都懂,又會講話,問,“家棟,知不知道包拯?”
西瓜大得像月牙,陳淮水穿著褲衩背心,臉上黏著好幾粒瓜子,他抬起頭,說:“我不是包拯!”
后來,陳淮水還因為像不像包拯的事哭了一次,從此,全家再沒人敢提,初中開學,天氣漸涼,一個多月以后,陳淮水又逐漸白了回去。
讀完文言版的四大名著,陳淮水也過完了十二歲生日,這一年總是下雨,祝富華終于要上二年級了,他總去卓家找陳淮水玩,但陳淮水總不在。
從前,陳淮水每星期都來的,現在,隔幾個星期才來。
祝富華和巷子里的孩子一起瘋跑,每天都開心,新仇舊恨都有,被欺騙的時候有,被欺負的時候也有,但這是孩子的世界,童真的濾網讓既往不咎成了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