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忙嗎?”祝富華大約是沒話可問,于是問了這句。
陳淮水答道:“不算忙。”
“有什麼事兒找我嗎?”
“有,”陳淮水停頓了一下,才慢條斯理地說,“帶你去吃好的,吃西餐,還有我兩個朋友,我們一起。”
“我不去了,我媽生病了,我得照顧她,你們去吃吧。”
“什麼病?嚴重嗎?”
祝富華把剩下的餅全塞進嘴里了,皺著眉嚼了半天,所以弄得陳淮水很著急,在電話那頭問:“很嚴重嗎?你怎麼不說話?”
“沒有,”祝富華終于把餅全都咽下去了,他深吐了一口氣,說道,“慢性胃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祝富華怎麼也沒想到,陳淮水當天就來了,他這次是開著轎車來的,買了一堆鹵味和水果,還有治胃病的藥。
他說:“我不進去了,讓阿姨靜養,我和你在這兒聊一聊。”
“聊什麼?”
“你坐下。”
汽水是陳淮水買的,吸管也是他塞進祝富華嘴巴里的。陳淮水想了想,終于清清喉嚨,問道:“金魚養得怎麼樣了?”
“放在我大姐家了,我外甥豐年在養。”
“死了沒?”
“當然沒有,劉豐年小時候在鄉下養雞崽子,后來來城里上學了,又養狗,養鳥,他什麼都會養。”
陳淮水笑了笑,說道:“我還以為是小孩兒呢。”
“怎麼可能,人家都十七了,比我高了,”祝富華咬著吸管,說,“他說滿十八歲就去當兵,從小就想當兵。”
陳淮水說:“你都是這麼大的孩子的舅舅了。”
想了想,他忽然壓低聲音,繼續說道:“但你看起來還沒十七歲呢。”
祝富華著實稚嫩,這種稚嫩不止在臉上和身上,也在他的神情里、眼睛里、笑容里,他的身形精瘦而挺拔,可臉的樣子至今還是青春可愛,帶著一種讓人快要入迷的生澀。
“我已經二十一歲了。”祝富華說。
“我也是。”
陳淮水站了起來,拎著滿手的東西,把祝富華往家門口送,他說:“我和蔣杰從小就最要好,可是那天,我因為你和他生氣了,是不是挺奇怪的?”
祝富華像是一下子緊張起來了,他握著汽水瓶子的手不住發顫,想都沒想,就慌忙認錯,說:“對不起,對不起,我想不明白事兒,有時候做錯了自己都不知道,我五姐老是罵我,她罵得挺對的。”
“不是……”
“讓你們生我的氣了,怪不好意思,真的怪不好意思。”祝富華沖陳淮水深深鞠了一躬,他再次抬起頭,牙根緊緊合住,看起來無比緊張,無比自責。
像是一場輕松氛圍下的鬧劇,一瞬間,陳淮水不知道應該心疼還是應該微笑,他把手上的東西全放在路邊,接了祝富華即將握不住的汽水瓶子,然后,抓住了他的手腕。
說:“你千萬不要這麼想,我不是怪你的意思,你也不要什麼錯都攬在自己身上,這樣會受欺負的。”
“我不怕欺負。”祝富華沖著他勉強地笑。
兩個人站在大太陽地里,陳淮水還沒治愈自己的糾結和慌亂,又要去安撫祝富華,他說:“我的意思是,可能我和你關系也很好,甚至比我和蔣杰還好,但不知道你是不是也這麼覺得。”
“嗯,我也這麼覺得。”
祝富華的呼吸逐漸平復了,他眨著亮亮的眼睛,一口氣把陳淮水送的東西拎到了家門口,實則已經推脫過了,但陳淮水的溫柔和熱心叫人無法拒絕。
祝富華想了想,說:“你對我這麼好,我不知道怎麼才是對你好。
”
“你覺得我對你好嗎?”
陳淮水低下頭掐了掐指甲,問得有點急促。
絲毫不見祝富華的猶豫,他回答:“我奶奶對我好,我大姐、三姐也對我好,可都沒你好,你為什麼呀?”
“沒有為什麼,”陳淮水說,“我們是好朋友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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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第15章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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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之后,能湊齊的人終于湊齊了,祝二女的心里從小帶著怨恨,所以不常回娘家,即便回來了,也不與媽媽過分親熱,她穿得嶄新而端莊,濃黑的發絲挽在腦后,頂著張和祝三女相似的面孔,但兩個人的脾性完全不同。
祝二女坐在餐桌旁邊,剝開盤子里的咸干花生,皮堆在桌面上,仁丟進自己嘴里,她和提了兩壺熱水的祝三女聊天,祝三女放下水壺,便湊來趴在二女的背上,兩個人還像小時候那樣要好。
祝富華匆匆忙忙從門外進來,手上拎著爸爸從前用過的那串鑰匙,他氣喘吁吁,到了桌前就倒水喝,喝畢了,才擦著嘴角,說道:“我把大龍大秀接來了,讓他們在這里寫作業,燈有點兒暗,我又去巷口鋪子買了蠟燭。”
“你接倆孩子來干什麼?都沒地方睡覺。”祝二女說。
祝富華呆呆地看著二姐,隨即,將視線挪到三姐臉上,他單純地咧著嘴笑,又像是笑不出來,他說:“晚上和我睡,我不吵他倆。”
此刻,他有些累,有些興奮,也有些委屈,急促的呼吸還沒停止,祝三女便替他解釋,說:“二姐,我讓接來的,在家里孩子吃不好,他爸要照顧老人,忙不過來。”
“你也糊涂了,讓孩子跟我們受罪,”祝二女站了起來,把手心里五六粒花生塞進祝三女嘴里,又搓了搓她的漂亮臉蛋,感嘆,“你真是和我一樣,一輩子操心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