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嘴里涼涼的水給祝富華,祝富華就閉著眼睛,毫無防備地湊上來,還把舌尖往他嘴里伸。祝富華還伸了胳膊,去抱陳淮水的脖子,一點點把水咽下去。
“夠了嗎?”陳淮水問。
祝富華先是點頭,接著,小聲地回答:“夠了。”
他輕啟的眼睛通紅,又把臉埋進被子里,緊緊將陳淮水抱住。
陳淮水問他:“還覺得難受嗎?”
“有點兒。”
陳淮水放好杯子,也躺下了,他還沒來得及聽雨,卻已經看到了透過窗簾照進來的光亮,他變得有些慌,甚至不知道接下去的日子要怎樣度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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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第33章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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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過后,空氣還略微潮濕著,枝頭葉子翠綠飽滿,沉甸甸往下墜。
呼吸的間隙,嗓子仍舊澀疼,眼看天要黑,祝富華才慢悠悠地回家,他推開灶房的門,看到王月香正將煤油爐點燃,火焰跳躍間,黑色的煙塵嗆進鼻子里,在蔓延進嗓子里。
祝富華又是一陣咳。
“四女打電話了,她要去外地學習。”
“哦。”
王月香穿著白布藍花的坎肩,熱得滿頭都是汗水,她準備蒸饅頭,正等著祝富華回來幫忙,她問:“富華,去哪兒了?這麼長時間?”
“老板家里搬東西,我過去幫忙的。”
祝富華的眼睛往爐子上瞧,那些橘紅色的火焰仿佛正在他心肝上燎著,弄得慌亂難耐,理由是陳淮水在被窩里幫他想的。
“你別亂跑了,我都怕找不到你,要結婚了,總要把什麼準備準備。”
王月香對祝富華一向溫柔,所以,回家太遲也算不上什麼大事,她揉著案板上的面團,說:“你蒸得好,待會兒來弄,我給你打下手。
”
“好。”
祝富華把襯衣脫了下來,那上面還沾滿了陳淮水身上的香味道,身上各處都是疼的,酸脹的后腰彎不得,胳膊更是抬不得,祝富華齜牙咧嘴著,全然沒注意脖頸和胸口上鮮紅的印子,他端著盆子去打水洗手,又端著盆子進來,站在王月香面前虛弱得喘氣。
“你怎麼了?”
王月香停下了揉面的動作,轉過頭看著祝富華,她將他從頭打量到腳,心里疑惑頗多,又問道:“脖子上怎麼了?”
祝富華這才低下頭看那兒,然后,臉和耳根都燒紅起來,方才,陳淮水像狗那樣壓著他親,弄得身上紅一塊紫一塊,祝富華把毛巾放進盆里,哆哆嗦嗦地抬頭。
說:“被蟲咬了。”
“哪兒來的蟲?”
“下過雨了,蟲子都出來乘涼,就咬我。”
祝富華連大氣都不敢出,他沒有高超的洞察力,看了半天也不知道王月香到底猜透了沒,兩個人在狹窄的灶房里站著,祝富華擱下洗手的盆,“哐當”一聲。
面是軟的,手陷在面里,腳也像是陷在了面里,祝富華從來沒這麼疲倦過,開始的時候,他被陳淮水弄得有些怕,可還是乖乖聽他的,后來就不怕了,大約知道是什麼意思了,知道害臊了,也覺得向往了。
王月香頭頂的燈泡總是閃動,弄得灶房里一明一暗,祝富華快喘不上氣,他聽見王月香說:“你結婚的事兒快辦的話,明年這時候我就有孫子了。”
“我都沒見過要結婚的人。”
“慧蘭比段小奔好多了,什麼活都會干,她能把你伺候得很好,媽就不用操心了。”
“我不用別人伺候,”祝富華停頓了一下,他終于決心將想問的事問出口,他說,“媽,男人和男人也能結婚,是不是?”
“誰告訴你的?”王月香走了過來,打算和祝富華一起搓饅頭,她平靜地問起,覺得大概是個充滿童趣的玩笑話。
可祝富華答得那麼篤定,他抬起眼,對上了王月香的視線,說道:“陳淮水說的。”
這個熱天夜里,祝富華幾乎是虛浮著搓完了幾個籠屜的饅頭,他洗個臉仰躺在床上,什麼都來不及想,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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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祝富華不提起陳淮水,他那個突兀的問題只會被王月香當成戲耍,聊起兩句便過去了。
被祝富華天天掛在嘴上的名字,出現在了最巧妙的時候,也出現在了最巧妙的答案里,像湖底暗流,弄得王月香心生恐慌了。
夏成了一個色調暗沉的季節,王月香像是做了一場心驚肉跳的夢,她輾轉幾夜,才決定這天晚上去酒樓對面的路上等祝富華,祝富華下班總那麼遲,可陳淮水來得早,他是從公交車上下來的,穿著干干凈凈的襯衣,站在那里踹了好半天樹,他總往酒樓里望,望著望著又開始踹樹。
九點多,祝富華終于出來了,他下了臺階,幾乎往陳淮水的懷里撲。
路燈亮不了一路,兩個瘦高的年輕人,在明亮處并肩推搡,又在昏暗處牽起了手,陳淮水把祝富華往沒人的巷子里拽,他生得那麼俊俏,笑起來時,眼底都是閃著光的。
祝富華扭捏,陳淮水就抱住他哄,往他的指頭上親了幾口。
王月香腳底下有一塊松動的磚頭,她快要站不住了,就伸手去扶樹,急得全身都是冷汗,可她不敢在大路上撒氣,所以只能憋著,轉頭就往回走。
路燈的確亮不了一路的,祝富華喜歡不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