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把花弄壞,把手輕輕放下,轉身走到窗邊往外看。
“天氣不太好,爸。”他努力鎮定地拒絕冬漸鴻,“回去的時候不安全。”
“如果下雨,那就在你那里住一晚。”冬漸鴻的聲音低沉,讓冬深心里面變得很重,“還有別的嗎。”
他說還有別的嗎,就像在警告冬深不要再找拙劣的借口。因為他料定冬深不敢反抗。
從二樓的窗戶能看到外面被風吹動的樹冠,風真的好大,冬深看到院子外面有一輛熟悉的車開過去。
是周律,他回來了。
冬深幾乎涌到嘴邊的順從變了味道。
“可以,你來吧。”他說,“你可以住我這,但我晚上要去朋友家里。”
冬漸鴻說:“你哪來的朋友在國內?”
“恰巧認識的。”冬深說,“你來吧。我煮飯給你吃。”
冬漸鴻沒再說什麼,把電話掛了。
晚上他果然來了,冬深已經準備了他愛吃的飯菜,但自己卻沒怎麼動筷子,大多數時間都在用放空的目光穿過對面的冬漸鴻。
冬漸鴻慢慢也停下筷子。他吃好了。
冬深被筷子放在筷托上的動作激得一抖。
“你那個畫家男朋友呢。”冬漸鴻看到了他發抖的動作,愉悅起來,“叫什麼,許洛?”
“在國外有工作。”冬深摸了摸自己的右手指甲,躲避冬漸鴻的視線。
“是嗎,那他對你好不好?”
冬深明白冬漸鴻不是真的想要他回答,所以沒有出聲,只是把頭輕輕偏向一邊,放在餐桌面上的手背意料之內地爬上溫熱的觸感。
他胃里翻滾,差點要把沒吃幾口的飯菜全部擠出來。
冬漸鴻又說了什麼,冬深沒怎麼聽到,他把目光放在不遠處的花毛茛上,潔白可愛。
他想到原本想要買的明黃色花毛茛,有些可惜。
“爸,吃完就回去吧。”冬深不再看那盆花了,因為冬漸鴻的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爬上了他脆弱的臂彎,“沒有下雨,平叔還在等。”
“他等等有什麼。”冬漸鴻沒有放手,“你怕什麼。”
冬深想說我沒怕什麼,我什麼也不怕。但他說不太出口,因為他確實是害怕的。
但比害怕更多的是惡心。
“我要出門了。”他用抗拒的力量把手臂抽了回來,“朋友還在等。”
冬漸鴻看著他沒有說話。
仔細看的話,冬深的面部輪廓與冬漸鴻是有一些不起眼的相似,都有一些陰柔。但他遠不如冬漸鴻氣勢嚇人,沉沉的眼珠盯著人看,就能起到壓迫的作用。
“我要出門了。”他又重復了一遍,走到前面的窄型置物臺邊上捧起那瓶花。
白舟由內而外將門推開,看到非常漂亮的冬深抱著一瓶花站在門外。
他的眼睛看起來要哭了,但在對白舟笑。
“謝謝你,周律在嗎?”
“……在的。”白舟不知道說什麼,將門開大了一點。
冬深走了進來。
第11章
白舟帶著冬深上樓,到書房敲響房門。
“進來。”
“冬先生來了。”
簡從津轉過身,看到白舟身后露出一點淺色的衣角。
他吩咐白舟:“你先回去。”
白舟點點頭,自行離開了。
冬深把白色花毛茛放在簡從津的書桌上。
“替狗買給你的。”冬深看了簡從津一眼,又摸摸花瓶,“先給你這個小一點的,以后再給你買大的。”
簡從津不知道白色的花是挑給自己的,沉默一下,說:“這也太小了。”
冬深男友的狗打碎的三個長頸立式花瓶體積要大多了,也貴多了,冬深沒什麼羞愧感:“所以買了花補償你,之前你瓶子里可什麼也沒有。
”
“那真是謝謝你。”
簡從津語氣聽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冬深知道他沒有在說什麼好話,但也不太在意。
“你很忙嗎?”冬深把視線放在喝了一半的咖啡上,又迅速移走,“我想再在你這里住一晚。”
簡從津什麼也沒問,點點頭:“不太忙,想住就住吧。”又問,“穿我的衣服?”
冬深很感動,又奉承他:“可以嗎?你人真好。”
簡從津接受夸獎毫無心理負擔。
“別裝可愛。”簡從津說,“下回自己帶衣服。”
好像沒人意識到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冬深走到簡從津旁邊,輕輕把手掌放在他腰間,然后用了點力氣往前推。
“你忙你的。”冬深說,“我不打擾你。”
簡從津被他推到座椅上坐下,那半杯咖啡被冬深拿走添滿,放在簡從津的手邊,然后坐到簡從津對面的沙發上。
簡從津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
等到簡從津再抬頭,冬深已經睡著了,深咖啡色的皮質沙發里面一張幾乎慘白的臉。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對簡從津講話的時候是一個多麼勉強的樣子。假如簡從津心眼壞一點,就會將他當場拆穿。但是簡從津在冬深面前好像沒辦法擺脫做一個好人,總是不忍心,連刻薄話都說得若有似無。
簡從津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好。
他坐到冬深旁邊,看到冬深的修長的手指在不安穩的睡眠里攥得很緊,一只放在心口,一只平放在大腿上,是非常不安的姿勢。簡從津看了他一會兒,轉身出去了。回來的時候手里拎著一條毯子,淺灰色的細羊絨,溫和的質地和顏色可以將冬深的臉襯得不那麼緊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