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深醒來時書房的大燈滅了,周律不在,只剩了半扇書架的閱讀燈還亮著。他坐著發了一會兒愣,然后輕輕碰了碰身上的羊絨毯。
綿軟的,又帶著羊絨特有的細微的刺。
冬深站起身,在亮燈的那面書架里挑了本書,翻了幾頁,又合上拎在手里,推開書房的門。
走廊的燈亮著,他原本想直接到上次留宿的房間睡覺,但是路過主臥的時候發現門并未關嚴。
冬深猶豫了一陣,抬起的手又放下,正想離開的時候,門從里面打開了。
簡從津很不滿地說:“你做什麼?”
冬深愣愣地看著簡從津:“……沒做什麼,我想看看你睡了沒有。”
“沒有。”簡從津把門開得大了一點,偏了偏臉示意他進來,“別杵在那。”
冬深:“……哦。”
簡從津在他身后關上門。
主臥很大,也比這棟房子的其他區域更像樣板房,床品是酒店房間一樣的純白色。
冬深掃視一周,又把目光放回簡從津身上。
大概是剛洗完澡,頭發半濕,站在窗邊倒酒。
“喝嗎。”
冬深:“……喝一點。”
簡從津沒再出聲,在杯子里鋪上琥珀色酒液,將其中一只遞給冬深。
冬深把書放在一邊,背靠床尾盤腿坐在了地毯上。
他輕輕抿了一口,接著喝了一大口。
“再來。”空酒杯遞到簡從津面前,“多倒點。”
簡從津:“不是說只喝一點?”
“是一點啊。我酒量很好。”
簡從津把酒瓶遞給他:“自己倒。”
說是酒量很好,但可能心情也能夠成為酒量的自變量,冬深沒喝多少就有點醉了。
“你怎麼不問我啊?”他距離很近的看著簡從津,“你跟我其他朋友都不一樣,知道嗎。
”
簡從津把酒瓶拿到一邊。
“哪不一樣?”
“就是不一樣啊……我朋友也不多。”
“是嗎。”
“你看起來很有錢。”冬深醉酒后的講話有種奇異的幼稚感,“那你知不知道冬漸鴻,他是我爸。”
簡從津知道,知道得很清楚。他不想聽冬深說了:“起來,去客房睡覺。”
冬深不聽他的。
他好像對周律很信任,即便與他相識不算太久。此時眼眶因為酒精的緣故有一圈淺淡的薄紅,那樣盯著簡從津,用很誠懇的樣子不講道理。
“你聽我講講。”冬深把頭歪在一邊的肩膀上,“你肯定知道冬漸鴻。蠻好的,大家都說他是雅商,愛做慈善。”
簡從津看著他沒說話。
“我有時候想,是不是真的沒什麼人知道他喜歡我小姨啊。”冬深把腦袋垂下去,“喜歡不是什麼大錯。但我常想,有沒有別的什麼人也像他一樣愛做慈善,能重新捐給我一個爸爸就好了。”
簡從津的視角較高,能夠清晰地看到冬深乖順的發頂。
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想到在洛意的時候看到冬深被沒有看清面目的人壓在柜子上吻,指尖捏得發白。
想要一個“爸爸”很簡單。冬深太單純,說的話都天真得讓人啼笑皆非。
但簡從津不想笑他。
“可以。”簡從津說,“你想要什麼樣的爸爸,我捐給你。”
冬深問“真的嗎”,得到肯定的答復之后好像陷入了沉思。
過了好久,簡從津判斷他被酒精麻痹的思維大概已經換了新的主題時,冬深注視著他,認真地回答了簡從津的提問。
“你這樣的就很好。”不知是不是錯覺,冬深的眼眶似乎更紅了一些,“能給我嗎?”
簡從津發現自己沒辦法說出否定答案。
“可以。”他說。
第12章
之后冬深又喝了一點就困了。
“我得睡覺。”他嚴肅著一張臉,手腳并用爬到簡從津的床上,不動了,“呼呼。”
簡從津皺著眉,把他往里面推了推,以免掉下去,又蓋好被子,自己也躺到另一邊睡了。
第二天冬深醒的很晚,床上就只剩了他自己。他坐著發了一會兒呆,才有點意識回籠的樣子。
簡從津的床上有一些香香的味道,冬深聞了聞,又丟開被子。
大概是簡從津的酒度數太高。冬深把責任推到簡從津和他的酒身上,起身穿鞋。
這時門開了,簡從津從背對他的方向走進來,開口問:“你今天有什麼安排?”
他沒提冬深昨天認他作父,冬深更是缺少羞恥心,自然而然地繞過這個話題。
“我哪里有安排,每天都閑得要命。”冬深把腳伸進棉拖里,半轉身看向簡從津,“有點頭疼,你那是什麼酒。”
簡從津沒搭茬:“洗一下,我讓Nina給你帶了新衣服過來。吃完飯帶你出去。”
冬深還沒有從宿醉的混沌里清醒過來,糊里糊涂地接了一句:“你是這種爸爸?”
說完自己也愣了一下,看了簡從津好幾眼,沒看出所以然。
“認上癮了?”簡從津沒什麼表情地盯著他,“再叫一聲?”
冬深閉嘴了,從床上站起來往簡從津的浴室走,走到他面前的時候又忍不住抬起頭:“昨天你都答應了,說話不算話。”
簡從津沒有正面回答到底說話算不算話,只是不耐煩地說:“快點。”
早飯是Nina帶來的中餐,味道不錯,冬深很快吃好了。
簡從津不在飯廳,只有Nina坐在一邊,捧著平板電腦頭也不抬地點來點去,不知道在處理什麼事務。
冬深原本也沒打算攀談,不過Nina卻忽而看了他一眼,沒有前言地問:“冬先生打過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