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深盯著龍曼麗后腦勺不太順服的一綹頭發,想,他的心裝不下太多東西,所以可能想要別人也給他一樣的。
簡從津是很帥的。冬深眼眶很澀,但沒有哭。他的思維飄忽,想到幾個小時前,那個誰,他盛裝出席的宴會,所有人簇擁著他,讓他變成焦點,變成今天晚上比王若寅家里的燈具更亮的星星。
冬深是看著星星的人里面最普通,卻最不自量力的一個。
他看到對方的一瞬間,以為自己與對方的關系是一種特別的神秘浪漫,星星在眾目睽睽之下隱藏的甜蜜情人。但他現在知道不是這樣的。
大概星星也用了些力氣和真心照顧他,但這些力氣和真心只占據對方可有可無的一點心神,像冬深高中時候看到王若寅家里的一幅油畫,喜歡是喜歡,但看過也就忘了。
那個誰——因為對方連真名都認為是沒必要對冬深說出口的保密事項,所以冬深就只好在心里叫他一個不清不楚的代稱——說不喜歡冬深,可能也不算。
冬深把龍曼麗的披風裹緊了一些,他覺得冷。窗戶沒有關,樓下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冬漸鴻從宴會上回來了。
冬深把噪雜都忽略掉,在冬漸鴻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中,有點害羞又有點傷心地想,那個誰,他肆無忌憚地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詢問他是否嗓子疼,實在是有些不要臉。他怎麼好意思說,還不是他那里太大。
那個誰,哎,也有點可憐。冬深的嘴唇輕輕彎了一下,他把告白說那麼隱蔽,還指望冬深能夠聽出“喜歡曼市”代表的意義。
幸虧我聰明。冬深想,這樣不高明的話還要說兩次,聽起來人也不像王若寅吹噓得那樣厲害。
擰門聲響起。
龍曼麗猛地彈坐起來。
冬深的心又痛又麻,把披風放到床沿,委屈又涌上來。
他想,要是你在就好了
冬濺鴻推門而入,猩紅的醉眼像青蛙一樣舔舐冬深的臉。
冬深難過極了。
周律,爸爸……簡先生。他最后想,要是你沒騙我就好了。
要是你喜歡我就像我喜歡你一樣就好了。
Nina把車停在冬家側門對面的隱蔽處已經太久,老板就一言不發地坐了那麼久。
她從大學畢業就在簡從津手下做事,但從沒見過對方像現在這樣,沉默,猶豫,又極度壓抑。
“走吧。”她最后得到這樣的命令,后座明滅了一整夜的的手機最終還是沒有將號碼撥出。簡從津的發燒幾乎好了,但聲音還沒有完全恢復,他對Nina說,“讓與歆先別走了。”
Nina應下,發動車子。
簡從津的手機忽然響了。
是一個座機號碼,他看著屏幕,片刻后接起。
一分鐘,駛出的車子用瘋狂的速度返回,簡從津跳下車門,忽略了一切禮儀與體面地向冬家的別墅狂奔。
厚重但防守薄弱的鐵門被他一腳踢開,下一秒,沒有裝消音器的一聲槍響瞬間響亮地刺破寂靜。
冬家側門連接幽深的庭院,爬山虎和春花在月光下微微散發著香味。起風了,樹影搖動,黑藍的夜空下,簡從津的心臟驟然停跳一秒。
第33章
紅色的血一股股溢在米黃色的地磚上。
冬深看著那灘不斷變大的血跡,想到潤島的靶場,那個誰替他打中靶子,又質疑他怎麼學成這樣。
他說一擊斃命的要點是選擇最佳武器,并且等待時機。但冬深大概是最壞的學生,拿著最好的槍,在近在咫尺的距離,子彈都偏移得令人詫異。
那也沒關系。冬深想,勤能補拙。
他低著頭,一步步向前走去。冬漸鴻躺在地板上掙扎,儒雅的臉孔猙獰起來,喉嚨里冒出咕嚕咕嚕的血泡聲。
冬深在冬漸鴻身邊站定,表情木然地再次舉起手槍——
“冬深——”
門被打開,有人在身后用熟悉的聲音叫他,“冬深——!”
冬深的木然變得格外困難,他咬著牙齒,強迫自己不去回頭,舉槍的手微微顫抖。
但是那個格外討厭的人竟然走上來,一下子把他抱在懷里。冬深赤裸的脊背貼著對方的精美的西裝,急速的心跳在冬深敏感的皮膚上一下下鼓動。
“聽我說,乖,別動,別緊張,沒事的,放松……”
那個人從背后環著他裸露的腰腹,大手攥住他的手腕,一根根掰開冬深鎖緊的五指,槍啪嗒掉到地上,被一腳踢得很遠。
Nina帶著幾個人進來把躺在地上的冬漸鴻弄走了。
冬深的身體極度僵硬,一動不動地被人抱在懷里急促喘息,直到對方強硬地抓住他的肩膀,轉過來與他面對面。
冬深看到他的臉,用盡全身的力氣掙扎起來。
“你為什麼來。”冬深赤紅著眼睛,后退一步,赤腳踩進冬漸鴻流的血洼里,“你為什麼要來,誰讓你來的!”
他的上身赤裸,脖頸和胸膛有密集的緋紅色吻痕,但簡從津一眼也沒有看,只是盯著冬深的眼睛,一步步上前,也踩進那攤血紅又腥氣的污穢,將他重新抱緊,然后用了些力氣將他向上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