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說不清的后悔漫上來,與在王若寅家對簡從津說完“朋友之間不要摟摟抱抱”之后,看到簡從津表情時的心情類似。
冬深也沉默了一下,轉移話題道:“你是怎麼讓你媽媽跟你一起騙我的。”
簡從津想了一下才明白他在說什麼,不太及時地回復說:“我說,求您讓我做一次周律。”又補充道,“我沒有求過她什麼,她被我嚇到,輕易就答應了。”
冬深眨了下眼睛,睫毛在下眼瞼投下輕薄的灰色陰影。
“哎,簡從津。”他說。
簡從津呼吸很明顯地停頓了幾秒,好像第一次發現自己的名字是這樣煽情的三個字。
“你可以親我了。”冬深對他說,嚴肅又柔和,好像牧師的念白,邀請新郎親吻新娘。
擋板終于發揮了用處。
快到城南的住處了,簡從津罕見地略帶遲疑,看了冬深許久,才用商量的語氣說:“曹與歆也在,你不喜歡我就讓她先走。”
冬深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但聽到對方姓曹,就知道大約是那位“曹小姐”。
擋板已經升上去了,連Nina也忍不住瞥了一眼后視鏡。
“昨天她住在我媽那里。”簡從津再次開口,“我今天讓她過來,跟你當面解釋清楚。”
冬深先是沒說話,然后看著簡從津好像很緊張的表情,微微翹起了嘴唇。
昨天他被簡從津抱在懷里帶回家去,發現簡栩婷已經離開,大概危機已經解除,所以能夠離開兒子的住處。
冬深的思緒飄得很遠,直到簡從津推了他一下。
冬深回過神,投去詢問的目光。
“你怎麼想。”簡從津的唇角有些緊繃,用莊嚴的腔調叫冬深的名字,“冬深——”
“那我聽聽看。
”冬深把臉貼住他的上臂,輕輕地說,“如果她說得不好,我就不要你了。”
曹與歆與冬深想象的形象不太相同。她穿了香奈兒的套裙,很不安定地坐在簡從津的沙發上。看到他們進來,馬上站起身,左手緊張地拽住鏈條包帶。
“從津哥。”她尷尬地叫了一聲,“你們回來了。”
簡從津看了冬深一眼,才看著她說:“別亂叫。”
曹與歆很冤枉,她從小到大都這麼叫,怎麼忽然變成了“亂叫”。
冬深看她大概要尷尬得死掉了,張了張嘴剛想說話,簡從津忽然又開口,提醒意味很濃地說:“你來干什麼的。”
曹與歆手忙腳亂地“啊”了幾聲。
“我跟哥什麼都沒有,婚約是家里長輩早就定下的,原本我們都沒什麼所謂,反正結婚也就是給合作一些名頭……”她的尷尬好像稍微消退了一些,“之前也說好了,婚前如果一方有異議,隨時可以取消……”
也許冬深的表情太冷靜,她求助地看向簡從津,但對方的臉色稍帶警告,曹與歆心里面委屈,又看向冬深,咬了咬牙。
“嫂子。”她臉頰通紅,狠狠心,道,“你別跟我哥吵架了,他沒腳踏兩只船。”
冬深抿抿嘴唇,看了一眼簡從津。
簡從津心說曹與歆說的什麼東西,正要開口,冬深卻忽然對曹與歆笑了一下。
“那好吧。”他對曹與歆說,“你哥過關啦。”
龍曼麗的睡眠從冬深離開病房開始,到下一個春天和下下個春天也不會結束。她的遺體冬深沒有去看,火化之后簡從津帶給他一個骨灰盒,冬深也沒再流一滴淚。
“我要環保一些處理掉。
”冬深說,“她其實很恨我的,死了也不會想一直看見我。”
至于冬漸鴻,簡從津沒有說,冬深問了他幾次,也只得到“沒有死”這樣含混的答案。冬深算不上太關心冬漸鴻,簡從津不說,他也就不再問。后來王若寅來新市做客,聊天時不小心說漏了嘴,冬深才知道他整整怕了二十多年的男人輕易被簡從津關進了以管理嚴苛著名的精神病院。
“你笑什麼?”王若寅看著他,不解道。
冬深的笑容更大了一些。
他想,簡從津怎麼老跟精神病院過不去。逼吳可同去精神病院,又把冬漸鴻送去精神病院,如果龍曼麗還在,說不定現在也在精神病院過日子。
他好不容易收住笑容,才對王若寅說:“沒什麼。”
王若寅也不深究,感慨道:“早知道這些,我就幫你了,你也不用——”
他頓了頓,沒說下去,重新起了話頭:“你知不知道,他大概有一百種方法讓冬漸鴻輕易死掉。”
冬深大概知道一些,垂下眼不說話。
“但是他偏偏不讓他死。”王若寅頓了頓,道,“簡從津對你真的很費心。”
如果冬漸鴻死了,冬深開的那一槍就變成冬深最后的印象。大概不論真相如何,冬深都會認為是自己親手殺了冬漸鴻。
冬深不需要染血,也不需要午夜夢回被殺人的陰霾折磨,簡從津舍不得這麼對他,于是冬漸鴻撿回一條命,在永遠也逃不掉的精神病院度過余生。
王若寅又坐了兩個小時,晚飯之前與冬深道了別,離開了。
簡從津十點多鐘才回來。
他喝了些酒,在床上捉住冬深,不太溫柔地吻他。
冬深讓他弄得嘴巴很痛,正要伸手推,簡從津卻又把他從床上弄起來,要他簽一沓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