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咧開嘴,鏡子里的自己像個強顏歡笑的小丑。
再難受,這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啊。
失個戀、分個手而已,多大的事嘛。
是啊,多大的事啊。一切都會好的。
他刷了牙、洗了臉,剃了那一圈胡茬,涂涂抹抹一番之后皮膚開始煥發生機,頭發怎麼吹都還是亂得不成樣子,他惱了、干脆直接接了水洗了個頭,這下頭發聽話多了。
心里難受也吃不下早飯,再說還有不到十分鐘上課,柳一銘徑直去了教室。
一整天都是專業課,他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發呆,一整天都趴在桌子上發呆。
午飯也吃不下,隨便扒幾口飯填了填肚子。
現下他居然想不到能跟誰傾訴,只好找了老程:“我好難受啊。”
“怎麼了?”
“他為什麼一定要跟我分手啊。”
“你都不清楚你們之間存在的問題嗎?”
柳一銘認真思忖了整整五分鐘,可他撓破腦袋也想不出來,到底什麼問題居然嚴重到要分手的程度,只能回復:“我真的不知道什麼問題這麼嚴重。還有,他說什麼沒感覺了?我真的搞不懂。”
“他說了,他做不了那麼愛你,又一直占著你。”
“我寧肯被他占著。”
“我不相信,他說沒感覺了就沒感覺了、說不愛了不喜歡了就能這麼決絕的分手,他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難受與痛苦嗎?”
柳一銘發出這一句話,忽然心里一沉——萬一林知夕真的不會因為他而難受和痛苦呢?不,不會的。柳一銘相信自己的直覺,林知夕不會的,就算現在不喜歡了,可是以前......
“失戀都是這樣。會好的,會走出來的。
”老程也很無奈,“要不你再找一個?”
“找什麼?我怕我再也遇不到他這麼好的人了。”柳一銘心中一緊,“我這十八年來第一次遇到,這麼和我契合的人。”
老程隔了三分鐘才回復:“你要學會自己調節,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去轉移注意力,別整天想他,越想越難受。我也幫不了你什麼,只能聽你傾訴一下。我把我電話給你,真的難受了就給我打電話。”
“謝謝啊。”柳一銘嘆了口氣,“原來失戀是這個滋味,沒想到居然這麼難受。”
“嗯。我現在有點事,晚上聊。”
柳一銘揉了揉微微作痛的太陽穴:“好吧。”
柳一銘就想痛罵自己一千遍一萬遍,多難聽多不堪的詞句語言都無法表達對這智商的鄙視。林知夕說好的圣誕節分手,這離圣誕節還有這麼久,干嘛不好好在一起,萬一這二十來天林知夕真的回心轉意了呢?萬一......
忽然腦子里跳出另一個聲音——柳一銘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卑微啊,你這十八年來一直趾高氣揚的、驕傲得不得了,干嘛為了他把自己給丟掉了啊!
其實,談戀愛就是這樣啊,兩個人在一起就是要舍棄一些自己原本性格里不適合對方的那部分,才能走得長久,林知夕怎麼對你的、你又是怎麼對人家的......
幾個聲音在腦海里打架,柳一銘心里是如撕裂拉扯一般的疼痛,蹲在樓梯上、閉上眼——那張臉再度浮現。
這是他的劫。
柳一銘緩緩起身看了眼時間,六點半了,一點食欲都沒有。
和中午一樣在食堂隨便吃了點,還不到七點,冬天的夜幕來得總要早些,出食堂的時候柳一銘望著那天空上的月亮看了許久,心里是說不出的難受。
三個月前他想要和他一起看月亮,卻連殘月鉤弦都難遇上,今天卻......玉盤臨空,皓然光爍。
他想跟他發條短信,可是怕林知夕實在惱了、直接拉黑他。
這好歹是柳一銘唯一可以聯系上林知夕的方式。
不想回寢室。
柳一銘裹緊了羽絨外套,循著那與林知夕走過不知道多少次的路,出了校門。
學校里的超市不賣啤酒,柳一銘便在校外的小店買了三罐。
就是忽然想喝酒。
喝了酒可能今晚會好睡些吧。
應該會好睡些吧,不會再夢到他了吧。
柳一銘想著就開了一罐,另外兩罐直接扔包里。
那冰冷刺激的液體入喉,平時很少沾酒的他只覺得身上愈發不舒服,本來一到冬天手腳就容易冷,十一月剛降溫的時候林知夕還總給他暖手......
真的是什麼事情都能想到他。
索性點開了某唱歌APP,點開林知夕的界面,之前發布的歌只有三首,那就一直一直循環。
林知夕唱歌真的很好聽,發音也好、咬字也好。那熟悉的聲音縈繞在耳邊,他鼻子一酸,眼淚就在眶里打轉。他忽然又想起了從前林知夕抱著他在他耳邊低聲說著情話......
大半罐下肚,柳一銘咬了咬唇,抬眼一看已經走到了圖書館后面。
圖書館后面沿著長長的階梯上去,就是天臺——他最開始來這個學校熟悉環境的時候,看到這個覺得設計蠻詭譎,后來某一天路過時林知夕說這里也是情侶幽會圣地。
嗯,他和林知夕也在這里幽會過。
柳一銘想了想,邁步上了臺階。
他在高處的某一階上坐下,仰頭喝完第一罐,目之所及是墨氣淋漓的夜幕,那一輪圓月冷冷地散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