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真的假的?
“什麼黑歷史?”林驍陽問。
“就是一點歷史遺留問題, 比如初中時期的愛恨情仇啊什麼的。”段邯的聲音沒什麼變化, 語調頗為輕松, 但林驍陽卻莫名聽出了一點疲憊。段邯頓了頓, 繼續說:“包括我轉學的一點隱情。”
“啊?”林驍陽沒搞明白, “轉學還要有隱情啊?”
他實在沒搞懂段邯那邊到底出了什麼事,仿佛他和段邯上的不是同樣的高中。
“……”
段邯在電話那邊輕輕嘆了一口氣:“小林同學喲, 你這麼傻,以后出去挨欺負怎麼辦啊,我不得心疼嗎。”
“如果你打電話過來就是為了說這些廢話,”林驍陽耳根有些發熱, “我就掛了,晚安。”
“唉別!真是,脾氣還挺大。”段邯似乎笑了,隨后聲音淡下來:“我真挺難受的, 想到點不愉快的事兒,你要不樂意聽我說,我就沒人可以說了。”
“你哥們兒些呢?”
“我沒哥們兒。”
段邯果斷將羅旭飛踢出了兄弟籍。
“啊, 那你是有點慘。”林驍陽沒話說了,“所以到底出了什麼事?”
宿舍里的燈突然熄了。幾個室友打開手電筒,對床男生和林驍陽做口型,讓他到陽臺上去打電話。林驍陽比劃了一個“OK”,去了陽臺。
夜風很涼,透過衣料將寒意浸透了林驍陽的皮膚。
他打了個哆嗦,聽段邯在那邊用平靜的語氣大致講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現在的一些情況。段邯的語氣同平日別無二致,仍是不那麼正經地說著話,但不知道為什麼,林驍陽總覺得他在難過。
或許不是難過,而是種種事情堆積起來后被突然引爆,瞬間的憤怒與傷心勁兒過去,留下一地情緒的殘骸,又在清理收撿殘骸的過程中變得疲憊。
段邯現在就處在收拾心情收拾到疲憊的狀態。
這麼一想,他好慘。
林驍陽真情實感地想,太慘了。
“所以你現在有什麼想法嗎?”他想了半天才問,“譬如解決方法之類的。”
“不知道,可能再轉次學?”段邯回答,“我也沒什麼想法了,真的累,就是累。”
其實他是有想法的,再冷靜的人也有被情緒控制的時候。但那些五花八門的復仇方法經不起推敲,并且復雜到毫無必要。
段邯很累。他在轉來三中時向爸媽承諾過,會盡量低調安穩地度過三年高中時光。多少次他在別有用心的女孩——尤其是李嬌——故意貼近時感到心悸、恐慌甚至反胃,但他硬生生忍了下來。
他不想再引來麻煩了,不管是什麼經歷造就的,他終歸與其他男生不一樣。
“但是我還是沒有弄明白,”風愈發冷,林驍陽在原地跺了跺腳,“如果你真的和陌生女生交流很困難,你平時為什麼還像個沒事人一樣?反正我看不出來。”
那些補習班的女孩兒故意來找他和段邯問題的時候,段邯可比他耐心得多。林驍陽有直覺,段邯可能會覺得他這個問題很傻。
果不其然,段邯又在笑了。
“小林同學,”他慢慢說,“如果你身上有這麼一個不太正常的地方,你會希望它被大家知道嗎?我說實話,我挺怕這個的。連我自己都知道不正常的事情,別人會怎麼想已經很明顯了。”
不是的啊。
林驍陽眨眨眼,不知道是因為冷風還是段邯的話,他有點不舒服。
因為照段邯的說法,他也“不正常”。
而他不愿茍同。
他一直不告訴賀鈞這些哥們兒們他的性取向,就是因為他知道很多人沒法理解。但是,這并不是因為林驍陽覺得自己不正常。
他只是覺得,這樣會多出一些麻煩,原本可以互相發展直男友誼的兄弟們可能會多想。
林驍陽也開始想笑了。因為他突然發現,段邯一直喊他小同學,但實際上,他段邯才是幼稚的那一個。
“段邯,你那邊風冷嗎?”
林驍陽突然問。
段邯這會兒正坐在床上,聞言一愣,朝緊閉的窗看過去,看到一片朦朧的夜景:“不冷啊。”
“可是我覺得今天的風特別冷。”林驍陽搓搓胳膊,換了個更輕松的站姿,靠在身后的鐵欄上:“所以說,這種事情難道不是看你自己怎麼想嗎?”
“什麼?”
“我是說,”林驍陽笑了笑,“別人覺得你正不正常我不知道,但如果你自己都覺得自己不正常,那你這個人就真不正常了。”
不論旁人對你歧視與否,你自己永遠都不能歧視自己。
如果就連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那麼你還有什麼資格要求別人對你平等看待?
……
“小林同學。”
倆人之間陷入了一個莫名的沉默。林驍陽一氣教育完了人,才驀然驚覺自己剛剛的說辭就像是在教訓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他把段邯的臉套到這個孩子身上,頓時一陣惡寒,雞皮疙瘩都凍住了。
還好這個時候段邯選擇了開口打破沉默:“小林同學,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有時候特別哲學?”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補充道:“字面意義上的哲學。”
“……”
林驍陽想穿越回五分鐘前,掐死那個認認真真和段邯講道理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