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十三年,清王朝的倒數第三位皇帝,愛新覺羅·載淳駕崩了。
十九歲的同治皇帝并不期待清晨的黎明,而是追隨黃昏而去了。
《清史稿》:十二月癸酉,穆宗崩,無嗣。
雖然坊間把載淳,也就是同治皇帝的死傳的沸沸揚揚,有說得了花柳病的,有說出了天花的,還有說是被太后慈禧害死的,但正史對同治的死記載卻很簡單,基本上就是一句話:
皇帝死了,并且皇帝沒有留下兒子。
皇帝死了這句話不要命,因為皇帝雖然自詡是真龍天子,是神的使者,但其實皇帝也是人,而只要是人,就有嘎掉的一天。
在古老的傳統觀念里,人死掉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留下后代。
尤其是皇帝無后,就會面臨到一個非常尷尬的境地——龐大的帝王無人繼承,綿延的國祚無人延續。
這不僅僅是同治本人生前的遺憾,此時此刻的太后慈禧,也隱隱感覺到了一絲不安。
同治是咸豐的兒子,還是咸豐的獨苗,同治的死去就代表咸豐一脈的皇嗣徹底斷絕。
咸豐是自己的老公,自己老公的種沒了,再選拔清帝國的繼承人,只能是從和自己相去甚遠的別支旁系里選拔,到時候新帝即位,憑著和自己寡淡的血緣關系,自己這個太后,又能剩下多少權勢呢?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慈禧在同治死后不到兩小時就緊急召開了一場御前會議,和一眾宗室大臣商討帝國未來的方向。
會議的地址,是紫禁城西暖閣。
喜暖閣小門通中室,木料精美,石階堆砌,更有當年雍正皇帝在閣中御筆親批“勤政親賢”四字。
在深入宮室核心的地方召開會議,足可見事態的嚴重性。
參加會議的人,有同治的幾位叔叔,如五叔惇親王奕誴,六叔恭親王奕訢,七叔醇親王奕譞,九叔孚郡王奕譓,還有一些純粹是拉來湊數,只有旁聽權,沒有發言權的大臣們。
大家一頓商量,很快提出了一個想法,那就是從溥侃和溥倫之中選拔出一位,使其為新帝。
溥侃和溥倫是乾隆皇帝的后代,乾隆的兒子成親王永瑆的后人,本質上來講,這兩位仁兄屬于是皇室遠支,和后來的嘉慶,道光關系不大,和之后的咸豐,同治更是八竿子也打不著。
(惇親王奕誴)
所以,這個想法一提出來,立刻遭到了同治的五叔惇親王奕誴的反對。
奕誴強烈反對,并且提出了他自己的意見:疏屬不可。
溥侃和溥倫雖然是皇室,但畢竟和同治皇帝這一脈實在太遠了,所以他們壓根就不適合當皇帝。
惇親王奕誴這個人,平時和慈禧太后最不對付,但在這極為關鍵的場合上,奕誴的這句話卻對慈禧起到了莫大的幫助作用。
因為,無論是溥侃當皇帝,還是溥倫當皇帝,都代表著大清皇權從咸豐一脈回流到了乾隆一脈,如果是這樣,慈禧這個太后,估計也干不了幾天了——新皇帝跟你的血緣關系寡淡如水,你還當哪門子的太后?你還是趕緊收拾收拾行李回家種地吧。
任何的政治事件在最一開始,都是不明朗的,誰也不知道事情會走向一個什麼樣的結局,只有具備政治品質的人,才能知道誰是敵人,誰是朋友。
在這樣暗流涌動的較量中,緩慢是不行的,你要快,迅猛如風,疾行如電,只有這樣,才能避免哈姆雷特式的延宕。
所以,惇親王奕誴的想法一經提出,立刻得到慈禧太后的首肯:溥字輩無當立者。
慈禧表示,溥字輩里沒適合當皇帝的,你們還是再好好考慮考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