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一會兒腦子反應過來了,表情卻沒轉換過來,抬頭看傅巖風時,眼睛還瞪得圓圓的,“這狗是你的!”
裝兇不過幾秒鐘能量就不夠用了,等傅巖風把他和自行車一起帶向旁邊一座低矮的小瓦房時他就安分了。
瓦房老舊,斑駁的白色外墻墻灰掉得差不多了,露出一整面的黃色磚頭,瓦房外有個雞棚,經過雞棚時江云意往傅巖風身后縮了一下,發現雞全好好關在里頭,才重新把腰挺起來。
瓦房從外頭看破舊不堪,里頭卻打掃得干凈,水泥地面也不顯臟,只是室內的家具陳設實在簡陋,廳堂只有中央一張掉漆的赭紅色八仙桌和幾把長凳,角落一張供桌供奉神明,除此之外基本只剩幾堵墻和穿堂風了。
江云意來了鄉下才知道鄉下和鄉下也有區別,他們家也在鄉下,但單就客廳而言,劉賢珍那套房子里有實木沙發和大電視,對比之下,傅巖風家快稱得上是家徒四壁。
廳堂左右兩邊都有房間,進門后傅巖風就進了右邊靠門的一間,江云意站在房間門口,透過門簾隱隱看見里頭床上躺著個人,床頭立著一瓶點滴,看樣子是在掛水,然后看見傅巖風走過去俯身挨著那人說了什麼話。
等了沒一分鐘傅巖風就出來了,傅巖風沒主動開口,江云意也不知道怎麼問,前門進屋,再跟著從后門出來時,他就什麼脾氣也沒了。
傅巖風家沒通自來水,江云意站在屋后一口井邊上,巴巴等著傅巖風把水打上來。
水打上來后,江云意蹲在井邊,自己把手伸到水桶里洗傷口,一桶水沖下去,皮膚表層混著泥沙的血跡沖干凈了,而他忍著痛也快把嘴唇咬破了。
這邊他把胳膊和膝蓋洗干凈,那邊傅巖風取了碘伏和紗布剪刀過來。
嬌氣得不像是農村的小孩,傅巖風搬了兩把矮凳子出來后院,看這人坐在凳子上只顧著抹眼淚,沒說安慰的話,拉過他的胳膊,棉簽蘸了碘伏開始幫他消毒傷口。
“我、我自己能涂。”說這話時江云意還一抽一抽的,眼角的淚都還沒干,不知是不是剛才洗傷口時重新疼出來的。
“行,自己來。”傅巖風把碘伏和棉簽往他手里一塞就要起身。
江云意抓著瓶子棉簽,立刻反悔了,忙叫住傅巖風,“都、都涂一半了!”
傅巖風拉他手腕看了眼,看見他手心也有傷口,知道他自己上藥不方便,就又坐回板凳。
江云意攤著兩只手,任由傅巖風手中不太溫柔的棉簽在他手心來回滾動,疼得不住吸氣。
要說這人嬌氣,之前看他在車站那邊搬水果時沒這麼嬌氣,但也確實要比別的農村娃不耐痛。
不幸中的萬幸就是這人摔的時候車頭一拐剛好落在旁邊草地上,要是沒有那叢野草緩沖,就這個細皮嫩ro八成得留疤。
胳膊和膝蓋都涂好后,傅巖風開始幫他纏紗布。
傅巖風手掌寬大,常年干粗活的人,手很燙,掌心指腹全是粗糙的紋路,江云意細嫩的皮膚被這般大手摩挲著,應覺著糙和疼了,但他拿余光瞅著傅巖風,對著他冷峻也英俊的面龐,注意力就總是跑偏,好像也沒那麼疼了。
紗布在手心纏了幾圈后,他聽見傅巖風跟他說話,“看你面生,不像本地人。”
他點點頭,“以前很少來,今年才搬來跟我阿嬤住。”
“以前在哪兒?”傅巖風隨口問他。
江云意報了個地名。
傅巖風不像其他人那樣說他是城里人,只是說:“城里跟農村還是不一樣,有機會要走出去。”
江云意想到了什麼,問他:“你今天怎麼沒出去載貨了?”
剪子剪斷紗布,然后傅巖風把他手心紗布打了個結:“我媽身體不好,早上找了人過來掛水,得有個人看著。”
江云意這才知道剛才躺床上那人是誰。
“家里就你一個人嗎?”江云意又問。
話問得不清不楚,傅巖風知道他的意思,“就我跟我媽。”
“你其他兄弟姐妹呢?”
“我媽只生了我一個。”
“你爸呢?”
傅巖風覺得沒什麼不能說的,言簡意賅告訴他:“我爸去世了,我媽去年腦梗,偏癱。”
聽聞“偏癱”一詞,江云意倒吸了口涼氣,“偏癱……”
可聽著傅巖風語氣平常,像是對此事習以為常,“不嚴重,康復以后手腳都能動就是不靈活,經常得有個人看著。”
江云意帶著歉意哦了一聲,把嘴巴閉起來不說話了。
手心和肘關節都纏了幾圈的紗布,膝蓋也包扎完成,傅巖風看見這人皺起一張臉,聽見他用帶著些可憐的顫音說:“我的車……”
傅巖風問:“這車你自己買的?”
不問不要緊,一問江云意眼圈就不受控地紅了,低頭自言自語道:“天天給人包水果,包得手都疼了,才剛買,就給摔了。”
傅巖風剛把他車子放前院時大致看了一眼,確實是摔得慘,車頭零件還能修一下,車籃已經變形得沒辦法復原,只能拆掉或者換一個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