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江云意就上門來了,傅巖風在后院遠遠就聽見自行車叮鈴鈴清脆的鈴聲。
然后又聽見這人在堂屋嗓門兒響亮,“阿姨新年好!”
過了五分鐘,江云意晃著顆小腦袋從后門出來了,傅巖風剛好在清洗后院,沒留神一桶水就潑到他腳邊。
“啊啊啊啊——”江云意連蹦帶跳躲閃著,“有人有人有人。”
傅巖風看了眼日頭,回頭說:“還早,過年也不多睡會兒?”
“早起慣了。”江云意擠過來他身邊,彎著眉毛笑,“新年好。”
江云意穿了新外套,褲子和鞋子是舊的,傅巖風則一身都是去年的,江云意揪了揪他的外套,嘀咕道:“沒穿新衣服呢?”
江云意記得自己年前陪傅巖風去買年貨時,明明在路邊小店幫他挑了件夾克的。
“出門再穿。”新衣傅巖風昨天穿了,他不想在家干活兒的時候糟蹋一件新衣服。
江云意的外套是他小姑年前去鎮上買給他的,中規中矩的休閑拉鏈外套,款式一般般,但是穿在他身上并不難看。衣服還真得看人穿,就像傅巖風穿的衣服其實跟村里其他男人穿的沒什麼區別,但江云意就是覺得傅巖風好看,最好看。
“老往我這兒跑家里沒意見?”傅巖風問他。
“要不是你跟我說大年初一要回外婆家,我昨天也過來。”江云意說。
昨天江云意他爸傅平坤帶著新婚妻子還有剛滿月的兒子回來,劉賢珍笑得嘴角咧到耳后根,一家子其樂融融,江云意其實挺不樂意介入別人的家庭,偏偏白天他的房間是不能關上的——因為要當雜物間來用,所以他大年初一就騎著自行車到鎮上晃悠去了。
傅平坤回來這趟沒問他成績,也沒問他別的,就告訴他不要學壞,不要給家里丟人。
江云意知道自己在傅平坤心里有點兒像甩不掉的牛皮糖,盡管牛皮糖自己也很想被甩掉。
傅巖風看這人一直低著腦袋好像是在想心事的樣子,就問他昨天都做了什麼。
江云意聞聲抬頭,好像是才反應過來,把手放進口袋摸了一把,“在家吃糖。”
江云意在他面前攤開手,手心躺著五六顆牛皮糖,每一顆都是透明的獨立包裝,看得見牛皮糖表面裹著的那層白芝麻。
傅巖風拿了一顆吃,江云意把剩的牛皮糖都塞進傅巖風外套口袋,然后從自己褲兜摸出一個紅包來,小心翼翼拆開:“剛才阿姨給了我一個紅包……”
昨晚傅巖風看吳文霞在家里找很多年沒用過的紅包袋,還意外了一下,畢竟自己十五歲以后,一直到現在這個年紀都沒再收到過紅包,今天才知道紅包是給江云意的。
江云意偷瞄了眼紅包袋里頭,小聲驚呼:“五十!”
然后咻一下又把紅包塞回褲兜里,好像慢一步這五十塊就會被誰收走一樣。
傅平坤過年給他包了五百塊錢紅包,那五百塊在江云意心里沒有這五十塊的份量重,更不用說五百塊錢最后還被劉賢珍收走四百。
“五十?”傅巖風突然笑了一下。
江云意:“你、你笑什麼?”
傅巖風想到自己十年前收到的紅包還只有五塊錢,沒想到十年過去已經翻了十倍。
“你偷偷跟我說……”江云意湊過來他耳邊,“阿姨給你包多少?”
傅巖風覺得這人把壓歲錢整得這麼神秘兮兮真挺有意思,就壓低了聲音配合他:“五百。”
江云意眼睛瞪大了好幾秒,看見傅巖風嘴角勾得厲害才發覺上當受騙,“我我我,我真信了。”
“傻不傻,我媽哪來那麼多錢?”傅巖風揉他腦袋,“你這智商高考真沒問題?”
江云意突然傷感,眉毛都有些下垂了:“誰知道會不會是阿姨給你的老婆本……”
“老婆本?”傅巖風這下真樂了,“五百塊誰跟我?”
傅巖風這笑是停不下來了,江云意氣得往小板凳上一坐不理人了。
倒也沒耽誤傅巖風在后院繼續干活兒,江云意跑到傅巖風身邊,把他口袋那些牛皮糖翻出來重新塞回自己兜里,一邊塞一邊氣鼓鼓說:“不給你吃了,我自己吃!”
第18章
早上時間傅巖風在雞棚撿了不少蛋,按吳文霞的意思拿去送一籃給王嬸,江云意在院子外頭吧唧吧唧吃著牛皮糖逗狗玩,轉頭看見傅巖風出門,屁顛屁顛要跟,大黃也搖著尾巴跟上,于是兩人一狗一籃雞蛋的龐大隊伍浩浩蕩蕩出發了。
傅巖風兩條長腿走得快,江云意和狗一路邊走邊玩最后竟沒跟上,傅巖風送完雞蛋出來,看見江云意跟狗站在回家路上的一棵樹下,狗無聊追著自己的尾巴繞圈,而江云意正叉腰看著他這個方向,眉頭皺在一起,作出一副兇巴巴的樣子。
他走過去,江云意還是一動不動叉著腰,等他走近了,江云意才說:“你還知道回來!”
像是譴責老公不回家的小媳婦。
“怎麼了?”傅巖風明知故問。
“怎麼不等我呢!”江云意剛想癟嘴泛委屈,想起自己應該生氣,就又裝兇道,“我跟大黃一轉眼就找不到你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