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一坐下,摩托車就轟地一聲沖了出去。
湯于彗差點就叫出來,幸好忍住了,但身體因為慣性猛地朝前方撞了一下,撞到了男生身上,硬邦邦的,湯于彗覺得肩膀和臉頰都有點疼。
但男生毫無反應,而且說實話風太大了,講話也聽不清。湯于彗含含混混地說了一句不好意思,感覺自己都沒聽到。
摩托車真的騎得挺快的。盤山公路彎道很多,但男生還是超了好幾輛小汽車,湯于彗晃來晃去,不得已抱住了男生的腰,覺得自己又想吐了。
他一路都坐在飛車上,不停地和跑到公路上慢悠悠踱步的牛擦身而過。一開始還會嚇一跳,但是看到漫山遍野的深綠草坪上站滿了以詭異角度慢行的牛羊,盯了一會兒就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因為摩托車速度很快,聲音很響,湯于彗覺得自己好像呈著一艘快艇漂浮在云海之下,公路是水上的航道,轟鳴的風是濺起的浪花,云是粼粼流動的波紋,太陽透過玻璃一樣的天空傾瀉而下,很亮,但是并不暖和。
吹風治高反明顯是這人胡謅的,狂風的暢快雖然能讓人暫時忽略身體上的不適,但到下車的時候湯于彗覺得頭好像更頭疼了,喘不上來氣一樣的難受。
騎摩托的男生看了他一眼,好像也沒流露出太大愧疚,把他引到前臺的小木桌前,登記后給他倒了一杯水,遞給他一粒白色的藥片。
湯于彗皺了皺眉:“這是什麼?”
“紅景天,”男生把藥片塞到他的手心里,“不用擔心,高反看起來嚇人,但對年輕人影響不大,也就是不舒服一陣子。
吃了以后如果還沒好轉,我再送你去醫院吸氧。”
湯于彗心想,你既然知道我不舒服,不能把摩托騎得慢一點,或者直接開輛車來?
他看見院子里停了好幾輛小汽車,還有一輛面包車,都是本地的牌照。
兩個人都沉默不語,湯于彗是難受得不想說話,但男生就是不言不語地站在那里,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笑了:“你不是要在這里住一個多月?第一天就難受成這樣要不要考慮買機票回去?”
湯于彗愣了一下,沒有說話,瞬間就錯覺自己感受到了一股惡劣。
兩個反問聽起來有點咄咄逼人,偏偏男生笑得干凈又清冽,好像一副關心客人身體健康的合理樣子。但湯于彗一向敏感,總覺得對方是個神色漠然的旁觀者。
他被對方一臉陽光地笑得莫名其妙,心想,你不是客棧里的伙計?這樣主動搞砸一個月的訂單不會被老板罵死?
湯于彗說:“不用,緩一會兒就好了,不麻煩的話,能先帶我去房間休息一會兒嗎?”
這下男生沒有再笑了,只是不再吭聲地走過來,單手拎起湯于彗的箱子,把他帶到木質的樓梯前,然后爬上二樓,在一個角落的房間前站定了。
湯于彗在頭疼的間隙內打量了一下這個客棧,不得不說柯寧確實還是認了一點真,不是隨便選的。
雖然是民宿,但客棧環境很好,中央有一個很大的花園,旁邊有一塊很小的區域搭了一個很不符合川西風格的葡萄架,剛長出嫩葉的藤條爬滿了籬笆,奇異地在蒼茫中框出一塊小清新來。
二樓的每個房間都有一個小陽臺,房間的陳設樸質又干凈,有一扇天窗斜斜地開在床的上方,房間內充盈著一股干燥飽和的木頭味,推開窗就能看到遠處的藍天和盤在山上的白云。
湯于彗的心情在吹到推開窗后的自然風后稍微好了一些,他掏出錢包,想要給男生接機的錢。
“算了,”男生說,對湯于彗無所謂地笑了笑,“不欺負高反的人。”
湯于彗還想再說話,但男生已經打算告辭了:“不舒服就多休息會兒吧,反正你住這麼長時間,既然不著急,多休息休息也無所謂。”
說完他就放下箱子轉身準備出去了,還想幫湯于彗關上門。
但就在門縫快要合上的時候男生突然頓了一下,像是終于想起了什麼一樣,又重新把門推開:“忘了說,我叫康赭。這家客棧是我阿爸阿媽開的,但最近客人不多他們平時不怎麼來。我也不怎麼來,但你住這麼久,他們就讓我住過來看著,有事可以打我電話,不是你今天打的那個……”
康赭頓了一下,然后像是妥協了一樣無奈地重新走進房間內:“算了加個微信吧,有什麼弄不明白的就問我,如果我很久沒回,就打個語音過來。”
湯于彗還原地發懵地站著,康赭已經拿出手機調到二維碼頁面:“掃吧。”
湯于彗哦了一聲,下意識地拿出來掃了,在驗證信息那里填了自己的名字發過去。
只聽到叮的一聲,好友請求通過了。
康赭好像終于完成任務了一樣,舒了一口氣,草草地說了一句:“嗯,那你先休息吧,有事找我就行。
”
然后門就被徹底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