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覺得康赭說的仿佛煞有介事,其實又在哄人。他連招呼都沒有打,只是看了門口的門票小哥一眼,小哥就放湯于彗進去了。
“你朋友住在景區嗎?”湯于彗問道。
“……嗯?沒有。”康赭走在他前面,“草原不是景區,給你們看的草原才叫景區。”
“哦,”湯于彗覺得康赭又在內涵他,但是又無話可辯。
康赭繞過了長梯,完全往另一個方向走去,湯于彗忙拉住康赭的袖口:“你去哪?我們不上去嗎?”
他們停在了伸到云層中的長梯前面。
康赭扯了扯袖子,轉過頭看了他一眼:“嗯,不該嘲笑你,賣你一張門票確實不是人家的錯。”
說完,康赭掏出一支煙想要點上,對湯于彗緩緩地道:“你要想玩自己上去,我在下面等你。”
湯于彗問道:“你不去嗎?”
康赭說:“不去,我有高原反應。”
湯于彗:……
湯于彗:“你不想去我也不去了,走吧。”
他走了幾步,看見康赭停在原地,好像帶著點好奇端詳他。
湯于彗和他視線相撞,心里一跳,問道:“怎麼了?”
“你好乖啊,”康赭又那樣熟悉地笑了,“平時是不是總有人夸你脾氣好?”
湯于彗心里突然重重地一跳,仿佛一聲暴雨前的悶響。
他無來由地慌亂,腳步定在原地,手卻突然很想握住點什麼。
雖然他是經常被人說脾氣好,但是康赭這麼說就好像別有深意似的,既帶著糖味,又藏著小針一樣的刺。
他說不上來原因,但他很討厭被康赭以這樣的方式打量。
討厭康赭這種時隱時現的、可有可無的好奇。
湯于彗下意識地保護起自己,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跟康赭聊天很危險,說得越多好像就越容易被看清。
雖然他早就隱隱有直覺,如果康赭想的話早就已經把他看透了。
只是康赭暫時不關心,所以停在那里,無所謂他經過不經過。
“嗯……我脾氣是還可以吧,”湯于彗緩緩地道:“反正我應該不會跟你生氣。”
講出這句話來,湯于彗自己都是莫名其妙地一愣。
康赭點煙的手似乎頓了一下,但打火機還是照常地跳動出明橘的光線,橫在了他們的視線之間。
湯于彗忙補充道:“要是生氣早就生氣了……畢竟你說話也不怎麼溫柔……”
康赭咬著煙蒂的時候下唇角會無意識地上揚一點,他露出了晦暗的笑容:“哦,這樣啊。不過我覺得我脾氣挺好的,對你很親切啊,你不覺得嗎?”
湯于彗:……
倒也不用這麼說瞎話吧。
康赭今天看上去心情好像不錯,看湯于彗再次無言以對后,他很淡地笑了一下,幫湯于彗把背著水的書包挎在了自己肩上。
“先走吧,跑完馬有時間就陪你上去。”
第7章 我還是不能和你分散
康赭的朋友是個和他差不多高,但是比他黑了很多、也很英俊的藏族男人。
藏族男人用生澀的漢語和湯于彗打招呼:“泥好,美麗的蓬友,歡因來到窩蒙的家園。”
湯于彗有點害羞地對他點了點頭,繼而對男孩旁邊的人緊張地笑了笑——那是一個漂亮得驚人的女孩。眼睛很大、高挑白皙,裹著一件紅色的藏袍,正目光盈盈地對著湯于彗微笑。
“這是加洋,我從小的朋友,”康赭簡單地介紹,看湯于彗愣愣地盯著旁邊的人,康赭不輕不重地打了下他的后腦勺道:“別一直盯著人家老婆看,小心挨揍。
”
湯于彗瞪圓了眼:“他已經結婚了嗎?”
康赭嗯了一聲:“怎麼,你對人家有意思嗎?”
湯于彗輕輕揉了揉被敲的后腦勺,小聲道:“不是……你們不是該差不多大嗎?既然是你從小的朋友……”
“這有什麼稀奇的,”康赭笑了笑,“我也結婚了啊。”
湯于彗呆了一下,慢吞吞地哦了一聲,心里頓時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加洋在旁邊哈哈大笑,他漢語講得生疏,但是畢竟住在塔公寺旁,熟悉游客,聽起來倒是不費勁。
為了讓湯于彗聽懂,加洋把生澀的漢語講得磕磕巴巴,發音倒是標準了很多:
“他……沒……沒有,康赭讓草原的女孩……都傷……傷心。都想做……他……他的……情人。但是……康赭……都不要。”
湯于彗費了半天勁才聽懂,他又哦了一聲,眨了眨眼睛,眼神清澈又無言地看著康赭。
康赭被看得頭疼,漫不經心地解釋道:“在藏族,男人到我這個年紀結婚已經不算早了。”
“哦……”湯于彗應了一聲,睫毛好奇地閃了閃:“那你為什麼沒有情人啊?”
康赭抬了下眼皮,懶洋洋地笑了笑,“跟你有關系嗎?管這麼寬啊?”
果然不會說這麼多啊,湯于彗遺憾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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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于彗本來一直覺得,康赭不太像藏族人,但也不像漢族人,他太捉摸不定,像一團輕飄飄的夢游。
但是在看到康赭騎馬,或者準確地如康赭的原話所說——“跑馬”以后,湯于彗才真的相信了康赭名副其實地屬于遼闊疆土上西南大地的這塊高原,他是土生土長的藏民。
康赭從加洋的馬廄里牽出一匹棕色的成年駿馬,馬尾很長,走起路時會很高傲地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