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同樣的話,說的時候一直在看著他,湯于彗猜是在讓康赭照顧好自己。
可是從那天以來,經歷了康赭坦蕩而直白的疏離,湯于彗求證失敗、黏人未果,還不夠稱斤輪兩的愛情碰了個外軟內硬的釘子。
幸好他撐著幾乎快要同歸于盡的自尊心,窮途末路地搬出了外援——他提出想赴約去康赭家做客。
康赭果然一聽就露出頭疼的表情,是他一貫的、不想處理麻煩時的表情。
但湯于彗知道,藏民向來言出必行,沒有那些口頭之約的彎彎繞繞,邀請了人就是十足真心的誠意,如果自己真的不去做客,是一件很失禮的事情。
果不其然,康赭也沒把父母的話當成隨便的托詞,再問過湯于彗確認一遍后,就拿出手機跟家里打了個電話。
湯于彗聽不懂藏語,無法根據內容推斷,只能從語氣有限地揣測,康父康母都很高興,而康赭面無表情的神色也漸趨無奈的妥協。
康赭掛掉電話,對湯于彗露出了很平淡的笑容,“我阿爸阿媽說,你要是方便的話,那就明天去。”
想了想,他還是叮囑道:“早上不要賴床,去趕早市買點東西帶過去。”
湯于彗理所當然地又甜又乖巧:“好的。”
第12章 至今我仍然困惑
等到真的約定好去康赭家的那一天到來,湯于彗覺得,自己來康定這麼久,雖然每天都很輕松愉悅,但這可能是他最期待的一天了。
湯于彗幾乎一晚上都沒睡,總帶著點莫名其妙的興奮,輾轉來輾轉去,比答辯前還緊張。
所以第二天早上當康赭打著哈欠從后院走出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湯于彗因為起得過早,在門口無所事事地蹲著望天,像個沒人要的門神。
康赭還困著,但眼神已經下意識地呈出冷淡的聚焦。
他剛要說話,湯于彗卻突然站起了身,倚著院子的大門朝里面探頭探腦,“你才起啊?我沒好意思叫你。你們家后院好大,你住在哪里啊?”
這麼長的一串提問,康赭聽到一半就想打斷。
他剛想拍一下湯于彗的頭讓他別瞎看,手上的動作卻突然一頓,想起今天要一起回家,實在沒必要不溫柔到這個份上。
一句不太客氣的冷漠幸運地梗在了康赭的猶豫里。
草原的清晨熏暖,他也隨波逐流地柔和。
康赭費力地勻了一點耐心出來,帶著湯于彗沿著后院的小徑走到了自己的小院面前。
出乎湯于彗意料的是,康赭的院子前面種著一棵與他極其不相稱的巨大桃花樹。
可能是高原氣候不一樣,本來早已該過了花期的桃花剛謝不久,但還有那麼一兩朵粉白綴在油綠的葉子之間,像是為主人強硬地橫出一道強弩之末的春意。
……
湯于彗:“你居然種桃花啊……”
康赭面無表情地道:“我為什麼不能種桃花?”
湯于彗當然不會回答這道送命題,康赭看了他一眼,漫不經心地道:“你如果早兩個星期來,還能看到開花,站在前院就能看到一片紅從墻上探出來。”
說到這,康赭的話音頓了一下,繼而刻意用上了一種強調的語氣:“不過后院一般不讓客人進來,旺季的時候我阿爸阿媽和招的伙計都會分住在這個小院里,不太方便,最近人不多就算了,但平時你要找我的話,打電話會更方便。
”
——懂了。
湯于彗自動翻譯,“私人區域,閑人免進。無事勿擾,大事酌情開門,小事漂流瓶聯系。”
他對康赭點了點頭,心情上的雀躍并沒有因為這一點小小的冷淡而消弭。
他早就明白了康赭一向如此,而湯于彗已經養成了不抱期望的習慣,像這樣有留有余地的臺詞,已經能讓他體會到康赭式的體貼了。
我不會有點受虐傾向吧,湯于彗郁悶地想。
但無論如何,他還是遵從內心的誠實,興奮而急切地拉住了康赭的袖口,“知道了,我們現在走吧?”
康赭點了點頭,邊走邊和湯于彗說了一些去藏民家做客的注意事項,說得湯于彗越來越緊張。
康赭看他如臨大敵的樣子笑了笑,火上澆油地祝他玩得愉快。
等湯于彗半信半疑地走到門口,回過來神的時候,發現自己鼓起勇氣一直忐忑拽著的康赭的袖口,早就已經從他手里松開了。
-
和湯于彗一起在外面吃了早飯后,康赭就帶著湯于彗在早市上閑逛。
說是“早市”,其實就是一些家里沒有放牧或種田的小戶藏民在街邊的一個小區域里買賣每日要吃的蔬菜、肉食、雞蛋等東西,而買賣大多都是活禽。
康赭說,在川西這邊,本地居民的食物大多都是靠自家供養,很少會從外面買,家家戶戶幾乎都會種田或者放養牛羊。
但是有人的地方一定會有集市,湯于彗新奇地跟著康赭轉來轉去。
這樣的地方幾乎沒有游客,湯于彗帶著好奇和羨慕地看著康赭笑著和小販說話,可惜他一個字都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