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湯于彗慢慢地問道:“是什麼意思。”
人的悲歡并不相通,在機場哄雜的登機提示音中,藏族小哥用熱情又友好的聲音對湯于彗重復道:“他說再見。”
“還有祝你幸福、健康。”
作者有話說:
有的地方,小伙子如果看中了姑娘,愿結終身之好,他就會搶走姑娘的帽子。幾天之后,小伙子會來還帽子,如果姑娘愉快接回,說明她也愛上了這位小伙,否則,姑娘就不要自己的帽子了。——摘自《中國婚俗》藏族篇
第35章 不落野
湯于彗下飛機之后,來接他的依舊是柯寧。
機場熙熙攘攘,是最容易在電影里把人群模糊成河水一樣的地方,世界的喧鬧很高級,人們穿梭其間,把離別變成一道道無足輕重的航班數字。
湯于彗淹沒在人群的潮水里,走了很久的路才看到柯寧。
柯寧一點都沒有變,站在那里還是一副好看又生機勃勃的畫。
只是湯于彗先看到了他的樣子,隔了好幾秒,才聽見了鼎沸的人聲,仿佛隧道綿延不絕的回音,重新把他推向現實的世界。
柯寧沖他用力地招了招手,湯于彗還是靜止一樣地立在原地,柯寧就往前跑了幾步,一把抱住他,抬起頭露出一個很大的笑容,“湯湯,歡迎回來!”
湯于彗被抱得一愣,下意識地攬住了他。
他已經很久沒有被體格比自己還小的人抱過了,有點不記得這種感覺。
湯于彗神游地懷戀了一會兒,終于也露出笑容,揉了揉柯寧的頭發。
北京的交通不論什麼時候都依然擁堵,他們在機場門口等了很久才等到柯寧叫的車。
然而直到兩個人都上車了,柯寧還在喋喋不休見到湯于彗的興奮。
柯寧平時話并不多,湯于彗感覺他今天有點瘋,應該是真的想自己了。
湯于彗很慢地露出一點笑容,“是不是我不在沒人幫你干活了,以前怎麼沒覺得你見到我有這麼高興?”
柯寧一噎,繼而低下頭:“這也算是有一部分原因……”
“不過……”柯寧再抬起頭時,眼圈已經有點紅了,“湯湯,你終于回來了,我真的好高興啊。”
湯于彗一怔,隔了很久重新抱了抱他。
松開以后,湯于彗從車窗向外看了一眼,仿佛這才終于明白自己落地了一樣,回頭對柯寧笑了笑:“嗯,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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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經常有人會說,時間其實是世上消逝得最平等的東西。
湯于彗覺得仿佛過了一生的幾個月,其實只是他人的人生里的平平淡淡的一段日子。
剛進校的新生甚至還沒有通過這段日子順利追到喜歡的同班同學;教學日歷仍然劃在今年的春季學期內;柯寧參與的項目也只推進了一點微小的進度;學校里有的樹葉子還沒綠成夏天的馥郁,仍然是脆生生的。
不同于大自然,一個人的雪崩是微小的。
太普通,也太短暫了。
回校以后,湯于彗的生活迅速地就變忙了起來
——去消掉休學處理,把上一個項目的手續交接,和老師交流未來的實驗安排,開始準備考博,寫新的立項計劃和論文。
沒過多久柯寧就發現了,湯于彗回來基本和沒回來沒什麼區別,因為他忙得腳不沾地,自己幾乎見不到他。
不過這倒是恢復了從前習以為常的生活,這才是他們平時彼此熟悉的樣子,湯于彗從很久之前就是這樣,自然地天才又努力著。
但柯寧感覺,還是有什麼不一樣了。
湯于彗本來就像一個只能堪堪接受到外界信號的藍牙,只是現在這樣的聯系更加冷清了,仿佛有人把他從這個世界移得又遠了一點。
柯寧想起,湯于彗剛到康定沒多久的時候,曾經打電話很小心地跟自己說可能有了喜歡的人,但后來就再也沒有提過了,不知道這個可能有沒有發酵。
他想起自己去接湯于彗的那天,他就站在不遠的地方,但是湯于彗好像就是看不到一樣,拎著行李箱一個人掉在所有人的后面,慢吞吞地走了很久。
身邊的人不斷超過他,他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就像孑然一身、空空蕩蕩地在巨大的無助里漫游。
機場是一個喧鬧而久違的太空艙,在湯于彗離開自己的星球之后,不在乎再被帶到任何地方。
柯寧每次想到那個畫面,心里就會泛起一股不知名的酸意。
應該發酵了吧,他想。很短暫的。
回校一個月以來,湯于彗幾乎沒有任何時間去想關于康赭的事情,他把自己塞得很滿,每天都疲于奔命地完成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完成的事情。
所有從甘孜帶回來的小東西他都收在了一個小箱子里,放在了柜子的最里面,帽子被放在抽屜里,那件黑色的羽絨服疊好后,被他放在了所有衣服的下面。
這樣他就看不到,也沒有什麼機會想起這些。
日子很快地重新回到正軌,但后來的湯于彗幾乎沒有這段日子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