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于彗特意帶了登機用的小箱子,因為不想讓康赭等得太久。
所以最后他只比預訂的落地時間晚了十幾分鐘,就見到了站在外面等他的人。
可能是高原防曬的習慣,湯于彗從來沒有見過康赭只穿一件衣服呆在室外的樣子。
但是今天康赭卻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衫,下面是一條黑色的褲子,頭發長了一點,立在電梯前面垂著眼看手機,像一個在機場拍照的男模。
湯于彗拉著箱子,只往前走了幾步,康赭就如有所感地抬起頭。
在湯于彗的感官里,康赭總是暗的,所有他周圍的光都在被吸收,然后褪去。
不知道康赭看他的時候,是否也有這種靜止的感覺。
機場照常地繁忙熙攘,庸碌人群如潮逝水,聚散的剪影來來往往,沒有人注意到這一刻,有人重新相愛上萬次。
湯于彗想,康赭是永恒的,從有宇宙開始就有了他。
他真的不會改變,永遠寧靜地站在那里,每次重逢之時都有脫險于人生之外風景的感覺。
康赭是湯于彗規律的心跳、精神的懸掛和凌駕、萬物重新生長的裂痕。
最后還是康赭先笑了。他闊步向湯于彗走來,輕輕地抱了他一下,拿過他手上的行李,慢慢地牽住湯于彗的手。
湯于彗也抬起了頭,對康赭笑了笑,用力地扣住他的手指。
陌生的視線仍然存在,不少都聚集在這里。
但是兩人的世界是寧靜的。
他們實在太好看,也太美好了,足以讓這一刻無罪紀念。
康赭把行李箱放在后備箱里,湯于彗坐上副駕駛,等康赭坐回來關上門之后,他就像倦鳥歸巢一樣,靠在了康赭的肩膀上。
康赭把湯于彗的頭抬起來,跟他接了一個低下來的吻。
那吻像灰塵一樣,靜靜地落在湯于彗沉靜的心間,讓所有的思緒都重新染上康赭的味道。
無聲且壯麗,卻仿佛能讓湯于彗明白,幾個月的時間里,那等待是一樣相通的。
湯于彗難得地被親得害羞了起來,主動地結束了這個吻。在回程驅車的道路上,他一直握著康赭的手,盡管不怎麼說話,但卻縈繞著靜謐的安心和幸福。
等到停好了車,進到公寓的單元門,電梯攀升至頂層,湯于彗如潮汐一樣起伏的情緒才平靜了下來。
這是一棟打開門就能看見雪山的公寓,湯于彗在車上已經看見了,是天空歡迎他回來的贈禮。
康赭沉默地站在門口,遞給湯于彗一枚全新的鑰匙,淡淡地笑了笑道:“請吧,康太太。”
湯于彗怔然地接過,打開了門,突然問道:“你是因為這樣才穿得像正裝一樣嗎?”
“像?”康赭挑了挑眉,回過身把門關上,“這已經是我最正式的禮貌了,康太太一定要在婚禮的時候還挑男朋友的問題嗎?”
湯于彗笑得瞇起了眼,“哪來的婚禮?”
康赭沒說話,牽起了湯于彗的手,帶著他走到客廳巨大的落地窗前,把白色的窗簾用力地向兩邊拉開了——
潔白的雪山像一道高聳的風景線,貢嘎靜靜地披上金色的天光,像永恒風聲里的無數默然,溫柔地凝視著他們。
康赭把窗簾撈起一角,披在湯于彗的頭上,懶懶地笑了笑,拖長語氣道:“現在有了——”
湯于彗無聲地看著他。
康赭的笑意更深,慢慢地開始蠱惑人心,那一點誠實的甜,緩緩地延伸在他的嘴角處,眼睛里,虎牙上。
“現在是正式的了吧?可以洞房了嗎?”
湯于彗眨眨眼,“藏族的婚禮也是這個儀式嗎?”
康赭無所謂地道:“反正最后都一樣。”
湯于彗還是不說話,彎著眼睛看他。康赭耐心告罄,干脆一把把湯于彗抱起來扛到了沙發上。
湯于彗笑著躲,康赭卻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認真地對湯于彗道:“明天和我一起回去吧,回康定一趟,怎麼樣?”
四周的空氣一凝,湯于彗頓時全身開始緊張起來,康赭安撫地親了他一下,笑著道:“不是要你回去出柜的,就只是去看看我阿爸阿媽,他們也挺掛念你的,你覺得怎麼樣?”
湯于彗摸了摸康赭的臉,過了一會兒后道:“為什麼突然想回去?”
康赭坐下來,沉然地看著他的眼睛,“應該回去的,你不這樣想嗎?”
想了一會兒之后,湯于彗輕輕地點了點頭。
他怕康赭開車太累,堅持買了機票和他第二天一起回去。
康父開著車來機場接他們,一見到湯于彗就高興得一把抱住了他,把湯于彗上上下下來來回回地打量了好幾遍,最后又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康母在家做好了菜等他們。吃完飯后,康赭說還是住在客棧里方便,陪康父喝了幾杯酒后,就騎著摩托車載湯于彗離開了,約好明天再過來。
康父康母都十分堅持地要湯于彗再多玩幾天,湯于彗在席間磕磕巴巴地不知道怎麼說,還是康赭說他過兩天就要上班,明天還想再去學校看看。
時隔多年,湯于彗又重新坐在了康赭的摩托車后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