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湯于彗反應了兩秒,才愣愣地道:“我沒生氣。”
康赭這下真的好奇了,他換了個坐姿,挑了挑眉道:“那你問什麼?”
湯于彗差點又被他繞過去,沉默了兩秒后,他抬起頭看著康赭道:“你為什麼放一片銀杏在我的書里?”
這下換康赭愣了一秒,他的神情輕微地一頓,眼神一凝,這才仿佛剛想起一樣地“啊”了一聲,無意識地道:“你說那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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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九月,康赭剛從縣里回到客棧,就接到了一個好久不見的電話。
康赭瞥了一眼來電顯示,心里詫異了一秒,但還是沒什麼情緒地劃到接聽,淡淡地喂了一聲。
對面的聲音熱情又嘹亮,“怎麼還是這麼冷淡啊,阿赭!這都有多長時間沒聯系過了?!”
在看不到的地方,康赭很淡地笑了一下,但是并沒有在語氣上有什麼改變,依舊不咸不淡地道:“你不忙嗎?”
“忙啊!”對面的人果然一下情緒更激動了,“但是再忙也要給你打電話啊,你猜是為什麼?”
康赭眼皮一垂,平靜地把手機從耳邊拿開,手指懸在紅色的按鈕上,總算想起自己為什麼從來不給這個人打電話聯系了。
對面的雄渾男聲猛地提高音量:“別掛,等等!有正事!唉服了你了……”
康赭給面子地重新把手機貼回,冷靜地道:“什麼事?”
打電話的人終于老實了,蔫答答地道:“我要結婚了,走的時候你不是說,只有婚禮和葬禮再叫你的嗎?”
康赭一頓,帶著一點恰到好處的好奇道:“你真的要結婚了?”
男聲渾厚地笑了兩聲,有一點不自知的赧然,“是啊,碰到了就結唄,沒想到真的能碰到啊。
”
康赭真心實意地笑出了聲,“那恭喜你。”
打電話的男人是康赭在深圳工作的賽車行老板,康赭和他認識很多年了,老板是西寧人,康赭在青海碰見他自駕游被困山路上,幫了個很簡單的忙,磕磕絆絆間勉強間算成了相差七八歲的忘年交,一開始康赭答應去深圳也是為了幫他的忙。
康赭從深圳離開的時候,兩個人都覺得他大概再也不會回來了,但是都過了這麼多年,總歸也是自己說的話,康赭覺得去一趟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什麼時候的婚禮?”康赭再次覺得感慨,難得有點興致地調侃道,“我沒有想到你真的會結婚啊。”
老板也大概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支吾著道:“喜歡就結唄,又不是什麼大事。婚禮在下個月底,在北京,你來的話我派人去接你。”
康赭放在手機上的手指輕微一頓,聲音不太明顯地沉了一個調:“為什麼在北京?”
老板嘿嘿笑道:“我老婆是北京人,聽她的。”
康赭沉默了一會兒,剛想說我考慮一下,老板已經大大咧咧地和他單方面約定好,掛了電話。
康赭默然地看了暗下去的手機屏幕兩秒,心覺打過去再說實在很麻煩,而且一定會被問理由,但康赭自己都說不出理由來。
認識這麼多年了,老板是一貫的大大咧咧胡說八道,但是康赭在放下手機卻突然只記起了對方沒什麼所謂的一句話。
又不是什麼大事。
確實不是,康赭心不在焉地笑了一下,把手機拿出來定好航班,把信息發給對方后,跨上了摩托,重新又騎了出去。
到臨出發去北京的前一天,康赭難得地又去爬了一次山。
他沒什麼想說的,和貢嘎相對無言,靠在那一課冷杉旁邊,沉默地抽完了一支煙。
康赭已經很多年沒有離開過省內,到機場除了接送機,也沒再進去過。
他把摩托車隨意地停在路旁,給他阿爸發消息讓他有空順回去,進機場之前,他抬頭再看了一眼遠處的雪山。
康赭隨意地笑笑,漫不經心地道:“你放我去嗎?”
連綿的峰頂潔白如云,巍然又寧靜地佇立在那里,康赭斂去眼里的戲謔,但嘴角的笑意更深,“開玩笑的,在哪都一樣。”
康赭下了飛機后,拒絕了讓人來接,并發消息嘲笑了一下朋友這毫無意義的排場。
但康赭到了酒店后,休息了一會兒,老板還是過來,單獨約他吃了晚飯。
第二天的婚禮并不如想象中的盛大,但是非常浪漫。
康赭只身一人坐在臨新人最近的那一桌前,形單影只,但沒有格格不入。
他斂去生人勿進和冷淡,安靜而溫和地做眾多祝福的背景板,但并不覺得無聊,有一點被感染到的平和幸福。
新郎新娘敬酒到這一桌,新娘看到康赭時驚呼一聲。
康赭笑笑,新娘就嗔怪地看了新郎一眼,埋怨地說怎麼沒有告訴她還有一個這麼帥的朋友。
新郎滿臉無奈,康赭端起酒杯,露出無害又迷人的笑容,對兩個人輕輕一舉,說:“祝你們幸福。”
婚禮結束后,康赭沒有再參加其它活動,飛到高原的沒有夜間航班,他只能買第二天上午的機票。
時間才過中午,康赭一個人變得無所事事,從酒店出來之后,他被昏黃的太陽照得瞇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