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自己在教室外等了盛珉鷗快一小時,等得腳下那塊大理石地板都快被我磨得锃亮,他才隨著人流姍姍出現。
“走吧,我在外面租了房子,我帶你去那兒待一會兒,然后讓你媽來接你。”
聽到他準許我進入他的領地,我滿心歡喜,但一聽他要讓我媽來接我,我又垮下了臉。
“不能……讓我在你那兒住幾天嗎?”
他表情不變,夾著書徑自往前,毫無轉圜余地地丟給我兩個字。
“不能。”
我癟癟嘴,只覺得對我媽的撒潑耍賴,對他全沒作用。這狗皮膏藥碰到鋼筋鐵骨,威力再大也是枉然。
跟著盛珉鷗往學校外走,后脖頸沒來由地一刺,我貼掌揉了揉,轉身掃向身后人群。
在人頭攢動的下課潮中,我一眼看到了透過人流沉默望著我,或者說盛珉鷗的年輕男人。
他的目光讓我很不舒服,陰沉狂熱,又似乎滿是怨恨。
我撫著后脖頸立起的一大片雞皮疙瘩,罵了一句“神經病”,之后不再管他,追著盛珉鷗而去。
那時隨口一罵,不想一語成讖,齊陽還真是個神經病。
第5章 腥風搖曳的一面旌旗
到了盛珉鷗的租屋,他讓我先坐一下。屋里信號可能不好,他只能穿過狹小的房間去陽臺上給我媽打電話。
盛珉鷗的房子租在離學校兩公里外的老式小區內,二十幾平的面積,除了床,占地最大的就是書柜。
數量可觀的書籍除了見縫插針地塞進書架中,不少還堆到了地上,被按照大小厚薄分門別類壘成幾摞。
干凈、整潔,還有一點……我嗅了嗅鼻子,消毒水的味道。
打量著一眼就能望盡的租屋,我在室內唯一的一張辦公椅上坐下。
盛珉鷗的書桌也頗為整潔,一臺不是很新的筆記本電腦,一只沒有筆的筆筒,還有幾本擺放規整的外文書。
我瞟了眼屋外仍在打電話的盛珉鷗,覺得無聊,隨意翻了翻放在桌上的書,不小心將一本厚實的精裝厚殼書碰落在地,里面的東西撒了出來。
我趕緊去拾,怕晚一秒被盛珉鷗看到了又要生氣。
他生氣倒是不會罵我,但恐怕下次就再也不會讓我進門了。
拾起那幾張照片時,我本該將它們塞回書里就好,卻不小心多看了一眼。
直到現在我仍然后悔多看了那一眼。
滿目黑紅的血肉,蒼白的殘肢,扭曲的人臉。白花花的脂肪拱著血淋淋的內臟,骨頭支出人體,掛著藕斷絲連的皮肉,乍一看,好似尸山地獄中隨腥風搖曳的一面旌旗。
照片中的血腥程度讓我脊背不自覺冒出冷汗,胃都有些抽搐。
畏懼的同時,更多的是震驚。
盛珉鷗為什麼會看這些東西?課業需要嗎?他學法律的,應該要查許多案例,這些照片……或許是有什麼用處的?
陽臺方向傳來開門聲,我立馬將照片塞進書里,裝模作樣放回桌上,把有些亂的書都理成了一摞。
“你做什麼?”盛珉鷗一眼看到我的動作,他走過來,伸手探向我。
盯著那不斷靠近的修長手指,我心跳急促起來,忍不住屏住呼吸。他卻只是越過我,去拿身后那幾本放在書桌上的書。
“就,幫你理一下書桌……”我尷尬地沖他討好一笑。
他手里拿著書,垂眼看我:“別亂動我的東西。”
我背上寒毛一豎,訥訥點頭。
盛珉鷗將書塞進了最高那層的書架上,我難以夠到的高度。之后隨手拿了一本書,靠坐在床頭翻看。
我反身扒著椅背問:“哥,你怎麼搬出宿舍了?在外面租房多貴啊,不如搬回家住啊。”
他翻過一頁紙,注意力全在書上,不緊不慢回我:“宿舍不方便,家里太遠,這里很好。”
“你有錢嗎?”
“嗯。”
“你哪兒來的錢啊?”
我就是隨口一問,并沒有追根問底探他隱私的打算,可他顯然誤會了我的意圖。
盛珉鷗抬起頭,眼含諷刺:“放心,不是你媽給的。”
我爸媽過去針對他吵架,其中至關一點就是爭論以后財產繼承的問題。我媽總怕他搶我的家產,我的房子,我的一切,活像我們家有幾個億要繼承。
兩人的爭吵透過薄薄墻壁傳到我和盛珉鷗的耳里,盛珉鷗總是顯得很淡然,我卻每次比他還要緊張。現在看來,他那時云淡風輕,看似毫不在意,其實句句都記在心里。
“不說就不說,誰稀罕。”我被他挖苦慣了,臉皮也厚,見他不答,背對他撐起下巴,望著書桌靠著的那面墻發起呆。
我始終沒有問他那些照片的用處,為什麼會有,是不是課業需要?可能潛意識里,我自己也覺得這不是個好問題。
我放棄了窺探真相的機會,而齊陽沒有。
他要比我更早的明白,盛珉鷗的欲望所在。
“歡迎光臨~”
身體微微一震,臉上的雜志掉到地上,我從淺眠中緩緩蘇醒。
抹了把臉看向來人,等看清對方長相,我心中微有些吃驚。
方磊又來了,這已經是他這個月的第三次惠顧。
這次他帶來了一枚滿鉆的星月胸針,等待估價時,開始大談那位送他禮物的女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