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快中考填報志愿了。那次召開家長會的主要目的,便是解答一些填報志愿上的疑問,指導志愿填報工作,因此學生也需要坐著一起聽。
我家好歹還有盛珉鷗,莫秋卻只有他一個人。
填報志愿對莫秋年邁的祖父母來說難度太大,班主任在確定莫秋的父母都不會前來后,索性只讓他自己來就好。
開會時,由于平時我就和莫秋是鄰座,那次便成了盛珉鷗、我、莫秋這樣的座位布局,我坐在他們倆的中間。
其他記憶都已經模糊,只記得盛珉鷗握著鋼筆的手十分漂亮,低頭記筆記的模樣也特別好看。
反觀另一邊的莫秋,字跡跟狗爬似的就算了,記得東西也是重點不清,雜亂無章。
“你到底怎麼聽的?”我探頭看了他的筆記半天,忍不住擰眉。
莫秋一頓,有些害怕地悄悄抬頭看我一眼,然后頭垂得更低了。
“哪里……哪里不對嗎?”
我偏頭去看盛珉鷗的筆記,條理清晰,字跡工整,簡直賞心悅目,不愧是學霸出品。
“哥,等會兒把你筆記借我同桌抄一下好不好?”我湊過去,附在他耳邊小聲道。
盛珉鷗停下筆,往我這邊看過來,接著又透過我掃了眼另一頭的莫秋。
我的眼角余光瞥到莫秋似乎是劇烈顫抖了下,隨后盛珉鷗收回視線,輕輕“嗯”了聲。
這大概可算是兩人唯一的交集。家長會結束后,我讓莫秋把筆記帶回家抄,他對我千恩萬謝,說話都哽咽,隔天還捎了兩個大蘋果給我,說是他奶奶給的謝禮。
我吃了一個,另一個帶回家本想留著給盛珉鷗,可直到那一個月結束,他都沒再回家。
我讓我媽打電話給他她也不肯,只說好好的叫他回來做什麼。最后蘋果逐漸失去水分,變得皺皺巴巴,我媽嫌棄萬分,趁我不在給扔了。
誰能想到,曾經聽過一場家長會的兩個人,現在竟要對簿公堂?
誰也想不到。
不用等到滄海桑田,只是短短十年,人間已是大不一樣。
都說世事無常,大抵便是如此吧。
從莫秋那兒出來后,我坐車又去了盛珉鷗的事務所,給自己的理由是——打探下虛實。
但我知道那不過是借口,我只是想見他。
我的大腦深處無時無刻不在釋放催促我去見他的訊號,它們形成一種可怕的戒斷反應,讓我比從前更渴望他,也更思念他。
我幾乎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從前,回到剛剛失去自由,瘋狂想要見他,可他從不回應我,也不來看我的……那兩年。
那時候我做夢都想生出翅膀去見他,總是掰著手指數探視日,忐忑的等待那一天,又無比失落地度過那一天。十年來,無數次的探視日,我從日出等到日落,沒有一次能夠如愿。
以前有高墻鐵窗,我只能等待,沒法行動。現在除非我讓沈小石他們把我反鎖在家里,綁住手腳哪里也不去,不然實在沒有什麼再能阻撓我。
哪怕我的理智告訴我:“陸楓,你這樣只會讓盛珉鷗更看不起你,你冷靜一點。”
但情感卻一把捂住了理智的嘴,高唱著:“自由萬歲!本能萬歲!”
我安撫理智:“我只是去過過眼癮,保證不做什麼。戒斷反應嚴重起來足以致命,你要讓我循序漸進,不能一下子斷得太狠,畢竟我愛了他那樣久……”
理智聽進去了,理智消停了。
情感完全占領了高地,情感歡呼雀躍。
事務所門前人頭攢動,都是蹲點想要采訪盛珉鷗的記者們。
我左突右進,死命擠到最前邊,發現應該開門迎客的玻璃門此時已被鎖了起來,門上還貼著張告示,表示錦上律師事務所不接受任何媒體采訪。
然而,告示照貼,記者照等,誰也不鳥誰。
我拍了拍門玻璃,前臺聽到聲音,抬頭一看是我,驚喜地起身為我來開門。
咔噠一聲,門鎖一開,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門里擠進去,沒給身后記者們一點鉆空子的機會。
看到外面黑壓壓一群人立著,突然就有種置身喪尸末日世界的錯覺,要是門上再拍幾個血手印就更像了。
“陸先生,好久不見。”前臺笑意盈盈道,“您是來找盛律師的嗎?他在辦公室里,您直接進去就行。”
我點了點頭,謝過她,往盛珉鷗辦公室直直走去。
許久不來,他們這兒似乎人又多了不少,以前空落落的辦公室,現在基本都坐滿了。
看來發展不錯。
不過本來嘛,盛珉鷗那樣的人,怎麼可能一直默默無名。
來到盛珉鷗辦公室前,我并沒有敲門,握著門把直接就推門進去了。
室內陽光充足,巨大的落地窗前,身形高大的男人背對著我,一手插著褲袋,正在與人講電話。
聽到動靜,他收回俯視的目光,往我這邊看來。
“你們應該更熟悉怎麼打輿論戰……按你們的節奏來就好……”他看到我,語氣微頓,視線在我臉上停留了幾秒,便又轉回去繼續打電話,好似并不在意我的存在,“這段時間不要讓他外出……看不住?需要我教你們怎麼綁蝴蝶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