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這個律師的分析怎麼這麼眼熟呢……”我坐在電腦前,一邊抽煙一邊滑動鼠標繼續往下翻閱。
與旁的報道只專注于介紹案件檢察官、律師、法官不同,易大壯這篇稿子更像是給不了解娛樂圈的路人看的,底下詳盡解析了羅崢云的出身、成長以及從業歷程。
羅崢云出身顯貴,祖輩從商,母親和舅舅都是外交官,他進入娛樂圈五年來一帆風順,除了容貌演技尚可,與他的家世也不無關系。就算被定罪,大不了退出演藝圈,他仍可回去繼承家業,以貴公子的身份繼續為惡。
怪不得盛珉鷗說我必敗。
用巨大的代價換來的那點微末正義,可能連在羅崢云的指甲蓋上留下一道淺白的印痕都不配。
第三次開庭,盛珉鷗仍舊坐在原位,易大壯也是,不過吳伊沒來。我掃視了一圈后排,發現前兩次都會旁聽的那位黑裙女士這次亦未到場。
由于上次汪顯對我的可信性做出質疑,孟璇君不得不進行反擊,請來了我在清灣市第一監所服刑時所屬監室的管教獄警為我作證。
我以為出獄那天我和老黃便就此別過再也不見,想不到啊想不到,不到一年,又見著了不說,還是在法庭這樣尷尬的地方。
“您認為陸楓是個誠實的人嗎?”
“是的。”
“能說一下對他的評價嗎?”
老黃聳聳肩:“他心很軟,但他從來不承認,他也不承認自己熱心腸,可大家都知道,67號房的小孩兒和其他那些大奸大惡的犯人不一樣。”
我坐在控方席,被他說得臉皮微燙,有些受寵若驚。
我知道老黃還挺喜歡我,但不知道他對我的評價竟然這麼高。
孟璇君道:“陸楓在任何時間任何場合從不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這正是契合了他誠實的品行。他并不是一個會為了達到某一目的隨意撒謊的人。希望陪審團能考慮到公共人物外在人設和私下為人的差異性,不對特殊人群心存偏見,接納他的證詞,謝謝。”
輪到汪顯對老黃進行盤問,他站起身,整了整衣襟。
“您做獄警多少年了?”
“二十多年了。”
“負責陸楓是?”
“八年,從他十八歲開始。”
“那您一定對他感情很深,幾乎是看著他長大的。”
“還好,我們分得清公私。”
由淺入深,汪顯一點點露出尖銳的爪牙。
“他在服刑時被關過禁閉嗎?”
老黃想了想,道:“關過。”
汪顯仿佛一條嗅到血腥味的鯊魚,表情立時興奮起來。像他這樣的大狀,不會放過任何可乘之機。
“只有犯了錯的犯人才會被關禁閉是嗎?”
老黃顯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但法官開始催促他:“證人,你必須回答。”
他無可奈何,只能點頭道:“是的。”
汪顯露出得意的笑容,顯然,局勢正在往被告有利的方向傾斜,但他并未停止詢問。
“起因是什麼?”
他似乎覺得,只要讓陪審團知曉我被關禁閉的原因,無論多小的憤怒升級而成,他都有辦法徹底將我打成一個毫無道德、不知悔改的惡徒。
老黃十指交叉平擺在席案上,有些無奈地沖話筒清晰道:“為了阻止五名犯人——
對一個孩子的雞姧。那孩子當年才十八歲,是名新晉犯人。
這事不怪陸楓,但……規矩就是規矩,他們幾個最后都被關了禁閉。”
“哇哦。”孟璇君用非常小的音量在一旁幸災樂禍道,“好問題。”
我去看旁聽席的盛珉鷗,他微微抬著下巴,雙手交叉環胸,眼里滿是疑惑和嫌惡。仿佛一場流暢優美的交響樂中,莫名出現了一個不和諧的音符,導致整場表演盡毀。
汪顯顯然也意識到了,他不該問最后那個問題,但覆水難收,他既已問出,便只能黑著臉飲下苦果,結束盤問。
當日庭審結束后,羅崢云戴著口罩、黑超匆匆往外走,易大壯追著去拍照,我與莫秋故意等了片刻才走出法庭,就為了與羅崢云拉開距離。
下一次庭審也將是終審,有罪還是無罪,到時便會揭曉。
見盛珉鷗緩緩走在最后,我與莫秋說了聲,向對方那邊跑去。
我知道盛珉鷗不待見我,但我就是忍不住要去撩閑,看他為我皺眉,似乎也成了一種獨特的樂趣。
我可能上輩子是只陀螺,特別欠抽。
“盛大律師,今日庭審過后,你是否會對自己早前做下的預測進行更改?”我好似握著一直透明的話筒,將手遞到他面前。
盛珉鷗可能越發確信我有毛病,斜斜睨了我一眼,腳下沒有絲毫停頓,大步朝著臺階下走去。
而就在這時,法院門口突然爆出數聲尖叫。
我循聲望去,發現大量人群開始驚慌逃散,心里有些不妙的預感,腳步不由往臺階下走去。
奔逃的人群中,我看到易大壯連滾帶爬向上跑來,沒工夫細想便去攙他。
前方隱隱傳來法警的怒吼:“放下武器!”
“聽到沒,放下武器!”
如此吼了幾遍,忽地響起一道尖銳的女聲,哀戚刻骨。
“兒子,媽媽來找你了!”
緊接著三聲槍響,我連忙俯低身體,下意識看向聲源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