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珉鷗被一團紙球砸中胸口,垂眸看了一眼,彈了彈那塊并無不妥的西服領口,一副要把什麼臟東西彈掉的樣子。
法官敲了幾次法槌都無法讓唐家人安靜下來,只能出動法警,架走了最惱的那幾個。
剩下的人一看情況對自己不利,也不敢再生事端,老老實實坐下,哀求法官不要趕他們出去。
陪審團眾人蹙眉看著這場鬧劇,對唐家人的觀感降到谷底。
法官沉著臉沒有再讓法警趕人,宣布庭審繼續。
之后的庭審中,檢察官向陪審團展示了眾多案發現場的照片以及證物,包括兇器板斧,以及法醫的驗尸報告。
不難聽出,他希望在陪審團面前塑造一個為了擺脫丈夫,因此處心積慮準備兇器,伺機灌醉對方,再實施謀殺的妻子形象。
庭審氛圍越來越緊張,控方檢察官與盛珉鷗你來我往,將言語化為利刃,在陪審團與法官面前兵不血刃地激烈交戰著。
姚婧同唐志鵬的兒子唐卓上庭作證時,沈小石渾身的肌肉霎時繃緊,目光一錯不錯地注視著那個有些畏縮地走上證人席的小胖子。
一直表現得頗為麻木的姚婧,第一次抬起了頭。
檢察官:“能不能告訴大家,你的父母近兩年關系如何?”
小胖子看了眼母親,又看了眼旁聽席的唐家人。
“我讀的是寄宿制學校,平時我不知道,但我在家的時候都挺好的。”
“有看到爸爸打媽媽嗎?”
“沒有。”
“媽媽有和你傾訴過這方面的事嗎?”
小胖子頓了頓,最終搖頭。
姚婧閉上眼,兩行淚水自臉龐滑落。
她將臉埋進掌心,單薄的肩膀聳動著,十指枯瘦如柴,似乎一折就斷。
檢察官道:“法官閣下,我沒有話要問了。”
盛珉鷗起身,我有點緊張,他的問話方式過于兇殘,不知道會遭至唐家怎樣的反彈。
“去年你生日正好是周六,我看了你的朋友圈,那天你在家。”
小胖子有些不安地眼神游移起來。
“那天有發生什麼嗎?”
小胖子眉心一點點擰起:“去年的事,我不記得了。”
盛珉鷗冷笑:“你媽媽晚上十點去醫院急診,腦袋上縫了五針。你在家卻一點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嗎?”
小胖子咬著唇,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你十六歲生日,一家人吃飯時甚至還拍了合照,這麼重要的日子,你真的不記得了嗎?”
“我說了我不記得了!”
盛珉鷗留了幾秒空白完全沒有說話,隨后示意法官沒有需要交叉詢問的話了。
庭審結束后,吳伊過來叫住沈小石,說檢察官想要與被告律師和家屬面談。
“可能是商量控辯交易。”他見沈小石面露遲疑,補充道,“當然,這不是必選項。”
唐家人此時也離開了法庭,經過我們身邊時一個個盯著沈小石,目光十足不善。
“唐卓……”見到被唐家人簇擁的小胖子,沈小石一個箭步上前,下一刻立馬被唐志鵬的弟弟攔住去路。
“干什麼?”對方指著沈小石,“你個殺人犯的兒子離我侄子遠點!我們唐家人跟你沒任何關系。”
沈小石目光陡然兇狠起來:“你再指著我試試?”
對方一怔,似乎有瞬間被他氣勢震懾。
我快速插到兩人中間,按下那根戳到眼前的手指,淡淡道:“這是法院,你們聲音輕一些。
”偏頭對沈小石道,“你也是。”
沈小石撇過臉,神色難明。
“上梁不正下梁歪,果然有什麼樣的媽就有什麼樣的兒子。”對方冷哼一聲,一大家子浩浩蕩蕩離去。
小胖子在人群中回頭看了眼沈小石,眼神頗為留戀,但終究還是跟著自己爺爺奶奶走了。
吳伊有些嘆為觀止:“這家人真是……”
他們事務所接的都是大案子,客戶也全是體面人,自然沒見過這種素質。
“楓哥你先走吧,不用等我。” 狠色褪去,沈小石瞧著落寞至極。
我拍拍他胳膊,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行,那我先走了。”
沈小石隨吳伊離去后,我到存傘處取傘,準備回家。結果剛取完傘,轉頭便遇到了孟璇君。
自從羅崢云案終止審理后,這還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她也有些驚訝:“陸楓?你怎麼在這?”
“朋友有個案子,我陪他旁聽一下。”
我沒多說,她也沒多問。閑聊兩句,寒暄過便也算完成了成年人社交必備步驟。
“對了,你有老黃聯系方式嗎?上次多謝他為我出庭作證,我一直想當面感謝他來著。”
孟璇君很快反應過來“老黃”指的是誰,忙掏出手機翻起電話簿。
“這呢,我留著他的手機號。”
她將老黃電話給到我,之后揮手與我告別。
撐著傘,往法院外慢悠悠走著,未免唐突,我先給老黃發了條信息,表明自己的身份。
結果不出一分鐘,對方電話便打來了。
“我就想你什麼時候給我打電話呢。”中氣十足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聽到熟悉的語氣和聲音,我也忍不住笑起來。
“你一直在等我請你吃飯吧?”
老黃聞言哈哈大笑。
今天他正好輪休,住得離我此時所在的法院也不遠,我便索性擇日不如撞日,晚上約他出來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