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紋身的意義之一。”陸小北說,“把你想紀念的東西永久地紋在身體上,它能陪你一生。記憶會散,照片也會褪色,但是紋身是永恒的。”
陸小北很少說這種正經話,平時都是那副混不吝的模樣,難得正經一次看著還挺像那麼回事。蕭刻笑了笑說:“可是愛人去世,這件事情本身就已經烙在心里了吧,紋身是表象,烙在心里的才是永恒的。”
陸小北想了想,點了根煙說:“烙在心里的都會淡的。”
周罪這時候在樓上欄桿邊叫了蕭刻一聲:“蕭老師。”
“哎來了,”蕭刻仰頭答了一聲,邊走邊跟陸小北說,“不會的,活著或許會淡,去世了不會。”
蕭刻幾步跑上去,笑著問:“畫完畫了嗎周老師?”
“沒。”周罪側著頭也點了根煙,然后看著蕭刻,過會兒說,“陪我畫畫吧。”
第31章
這個年過得晚, 元宵節還沒到蕭刻就得回去上班了。這學期他帶兩門課,一周也就四次課,兩個四小節兩個兩小節, 時間還是挺充分的。
一個年過得組里同事都胖了不少, 蕭刻帶了幾盒進口巧克力給幾位女同事分了。
“自從辦公室里多了個小蕭,我們是越來越難混了。”徐教授是個教齡十多年的中年男子, 最近已經開始漸漸發福,就是學生眼里最可怕的那種很難弄的老師, 作業要求多, 考試也不好過。
另外一位年齡大的女老師笑話他:“同事這麼多年了也沒見你給過什麼, 那年給我包茶葉,最后放辦公室也都讓你喝了。”
“別擠兌我,”徐教授笑了兩聲說, “你學生這學期有我課吧,別說我給你學生掛科。
”
女老師姓林,也是個碩導。坐回她椅子上說:“不敢惹你,你可別瞎弄, 我學生明年要出去交流了。”
蕭刻笑著聽他們閑聊天,其實剛開始上班還沒怎麼適應過來,在家這段時間都散漫慣了。坐椅子上打了個哈欠, 隨手發了個朋友圈:假期結束,沒睡夠,難受。
上班頭一天那必然是要開會的。院長在上面開會的時候他得特別努力才能不表現出自己的困意。院長說完副院說,接著是主任, 最后是組長。一圈輪下來蕭刻腦子都渾了,出了門直發暈,這就是假期后遺癥了,也不知道幾天能調整過來。
回辦公室從抽屜里拿出手機,沒什麼消息。開了微信,朋友圈里倒是有不少評論,他一一看著,讀到某一條的時候上劃的手指突然停了,然后就忍不住低頭笑了。
是周罪給他評論了個表情,就是綠色禮物盒子那個,就一個小小的盒子,什麼都沒說。這是周罪第一次在朋友圈給蕭刻狀態評論,底下可就熱鬧上了。
林軒回復周罪:喲。
方禧回復周罪:嘖。
老朱回復周罪:呵呵。
老曹回復周罪:把你倆浪的。
這麼嘲諷他愛豆蕭刻不能忍,想了想回復周罪:[親親/][親親/]
蕭老師給你撐腰。
收了禮物蕭刻頭也不暈了,元氣大增,什麼是假期后遺癥,沒有的,不存在的。
其實周罪也不是特意發的那個,就是看到蕭刻那條狀態很想給他評論一下,但沒想到說什麼好,表情也不知道應該發哪個,看了一圈,也就這個還行。聯想一下過年那晚蕭刻說的話,周罪發完其實多多少少有點害臊。
腆著臉發完都不想再看手機。
陸小北斜挎著包鉆進店里,跑廳里跺腿蹦著:“我操啊啊啊啊凍死人了,骨頭都要凍裂了。”
“你自己愿意麼不是,”店里另外一個紋身師下午有客戶,正做著準備工作,看了他一眼笑著說,“你看咱們這兒誰冬天穿單褲還露腳踝,這浪的什麼勁兒呢。”
陸小北還在跺著腿:“我反正開車也不在外面走幾步,誰知道今天這麼牛逼,走這幾步就要凍死我。”
陸小北緩過勁兒來了蹲椅子上看手機,看了會兒突然喊了周罪一聲:“大哥你要從仙界回到人間了?”
周罪知道他肯定說的是他給蕭刻評論那事兒,沒搭理。
陸小北過會兒轉悠著過來,周罪在桌上畫后面兩天要做的設計,陸小北反跨著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剛開始沒吱聲,等了會兒可能忍不住了,往這邊歪了歪身子,小聲問:“大哥,湯亞寧的事兒……你跟我蕭哥說過沒有?”
周罪手上的筆停了一下,然后才接著畫,說:“沒有。”
“我覺得你好像也沒有。”陸小北說。
周罪明天要做個腿環,一套寫實的鎖鏈,他一直在低頭畫圖。陸小北過會兒又開了口,話音里也帶著點猶豫:“你不打算說?”
這次周罪動作沒停,說:“沒找著機會。”
的確沒什麼機會,不知道怎麼把話題帶過去。唯一的一次機會就是過年那天,但是那天周罪沒舍得。蕭刻那時候很愜意地躺在他的沙發上,聽他講以前的事兒,周罪幾次想開頭聊聊,但最后都咽了回去。那麼舒服的氛圍,多好的一晚,那些沉重的往事他干脆就沒想提……也不敢提。
“嗯。”陸小北點了點頭,隔了會兒又低聲說,“我覺得吧……別瞞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