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罪當時在別人大臂上做達摩蛋,看了蕭刻兩眼,見他一直微笑著看貓,問他:“喜歡?”
蕭刻趕緊搖頭:“不喜歡,我就看看,我可不要。”
蕭刻怕死了這些腦子一根筋的糙爺們兒的大腦結構,萬一有天他下班回來突然發現家里有只貓那可夠讓人崩潰的。
暑假結束之前,蕭刻過了三十一歲生日。到這天他喜歡上周罪就整整一年了,想想去年那時候他還是狼狽又頹廢地在酒吧里一個人買醉,然后遇到了周老師。周老師冷酷值一百分,強攻氣息當時就征服了買醉青年蕭刻蕭老師。
一年時間過得還是很快的,但這一年蕭刻收獲了很多。
生日那天他帶著周罪回了家,見了老蕭和徐大夫。倆人對紋身師這個職業依然不太了解,加上周罪本身的氣質,總覺得這人太兇,過后還私下里跟蕭刻偷偷說:“覺得你們倆不是那麼合適。”
蕭刻笑著安慰他們:“其實他跟長相不符合,那就是個大齡兒童,沒脾氣的。”
老蕭和徐大夫還是不能完全放心,但他們還是尊重蕭刻的選擇,也相信蕭刻有能力判斷,也能為自己的人生負責。
深秋初冬的時候一伙人還跟去年一樣,找了個地兒聚了聚。老曹還是賤不兮兮地用嘴撩著蕭刻,周罪懶得搭理他,只是有時候真心煩了就皺著眉讓他“閉嘴”。去年在山上蕭刻和周罪還是一人一間房,今年就只是一間了。
分房的時候蕭刻還開了周罪一個玩笑,跟方禧說:“我自己一間。”
周罪當時沒出聲,等方禧分完別人問到他頭上的時候才淡淡地說:“我跟蕭刻一間。
”
老曹“嗤”了聲,說:“蕭刻不跟你一間。”
周罪拿走了蕭刻的那張房卡,拎著包邁步走了,邊走邊說:“不能,我倆一間。”
那個冬天周罪也過了生日,他生日很好記,是很熱鬧的一天。那天一伙人鬧到深夜,灌了周罪很多酒,但這人還是沒醉。散場之后蕭刻沒回家,拉著周罪回了店里。整條街都是黑的,路燈也早就熄了,只有他們店里亮了燈。
周罪一步一步細致地做著準備工作,上機器,調色。周罪說過比起現在紋身師多在用的馬達機,他還是更習慣老式線圈機,他說用太多年了,用著順手。線圈機比起馬達機要更像畫筆。
蕭刻一條腿曲著,腳踩在周罪膝蓋上,腳腕握在周罪手里。
他在紋身椅上坐得端正,后背挺得直直的。周罪抬頭深深看著他,沉聲說:“很疼。”
蕭刻無所謂地笑了笑:“蕭老師不怕疼。”
周罪握著蕭刻腳腕,拇指撫了撫他腳踝上那條疤。其實這里周罪很喜歡,他喜歡蕭刻身體上任何一個部位,每一處都是美好的。他以前不舍得往蕭刻身上刺東西,怕他疼,也怕他沒有退路。
但是蕭刻從來沒怕過,他總是那麼執著又勇敢,一往無前,熱烈天真。
蕭刻對他笑著,微微揚著下巴,帶著那麼點慣有的驕傲自信:“來吧周老師,隨你弄。”
他要周罪給他留點什麼,就像他自己腿上那個“昨日死今日生”,那是有人在他生命中存在過的證據,他為了這個人想要蛻變,想要重生。
周罪額頭上有一小層薄薄的汗,蕭刻伸手給他抹去了。
周罪又抬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調整了下紋身椅的角度,調了下燈光。
周先生扎圖從來不用起稿,平時畫手稿只是為了讓客戶看看圖。他只要手里拿著線圈機,圖在他腦子里就是完整的,每一個部位都有最適合的圖,他能讓皮和圖融在一起,讓每一個作品都渾然天成,都是完美的。
蕭刻的膚色很白,腳踝那麼性感漂亮,這條小小的疤顏色已經很淺了,算不上什麼遮蓋,隨便勾個圖就看不到了。周罪有一百種方式能讓這個部位變得極度撩人極端驚艷,蕭老師不上班的時候很喜歡穿短褲,他能給蕭刻做一個最漂亮的紋身。
但是他沒有。
周罪拿起線圈機手就沒停過,第一針刺進皮肉盡管蕭刻有了心理準備也還是疼得一咬牙。腳踝就一層皮,對紋身來說是很脆弱的部位。蕭刻咬著嘴唇,看著周罪毫不停頓地在他腳腕上勾畫著。
周罪低著頭說:“紋身很疼,針扎進肉里把顏料帶進去,然后永久留存。”
“我知道你疼,但是紋身不怕疼,怕疼不紋身。疼痛本身也是紋身的意義。”
他的聲音低沉且沙啞,但發聲很穩,很淡定。他用棉片在蕭刻腳踝上輕輕擦了一下,然后繼續操動著紋身機,寂靜的夜里,他的嗓音伴隨著機器的震動聲,在蕭刻心里長長久久地烙了印。
那是一個匠人,一個藝術大師,他在打磨手中最滿意的作品,皮膚的每一個紋理他都細細觀摩處理,邊打磨邊講解,給作品注入靈魂。
“我是一個手藝人,我做了成千上萬個圖,也見過那麼多人,我在每個人身上刺東西心里都是冷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