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巫師拿起一塊糖送進嘴里,甜味充斥味蕾,讓他不自覺發出嘆息。
“雪松領挖到寶藏了?”
阿亞姆搖搖頭,對老巫師說道:“你一年中有大半年在海上,或許還沒聽到過,領主大人血脈覺醒,正計劃奪回失去的一切,向貪婪卑鄙的背約者復仇。”
老巫師正咬碎糖塊,聞言停下動作,腮幫鼓起一塊,表情有些滑稽。
“你說真的?”
“當然,我不會騙你。”
阿亞姆將自己知道的和盤托出,包括領主府復蘇,古堡重現,云婓喚醒兩百名樹人,契約死靈,收回平原鎮。
“刺槐領主追殺他的妻子,荊棘領的露西婭逃到雪松領,她請求雪松領為她正義復仇,愿意將白船城送給領主大人。”
阿亞姆動身太早,尚不知云婓已經拿下黑峽城和卡布羅城,馴服一頭魔龍,還向刺槐領正式宣戰。僅僅他說出這些已經讓老巫師動容。
“老朋友,我清楚你的不甘和懊悔。”阿亞姆沉聲道,“你不止一次說過,王室正策劃針對雪松領的陰謀。”
“當年的事情,我想得太過簡單。”老巫師嘆息一聲,“炎魔兵臨城下,雪松領沒有退路。即使聽從我的建議,也未必能扭轉局面。相反,很可能踏進更深的陷阱。”
這些年他一直在想,如果時光回溯,他是否能讓雪松領脫離困境。
答案永遠是否定。
要麼孤立無援戰死沙場,要麼背負臨陣脫逃的罵名,榮耀毀于一旦。策劃陰謀的人無比毒辣,步步緊逼,一定要把雪松領逼進絕路。
“現在不同了。”阿亞姆打斷老巫師的思緒,認真道,“甘納,我向你保證,領主大人絕不會讓你失望。
”
“我需要想一想。”
“你難道不想復仇嗎?”阿亞姆直視老巫師雙眼,沉聲道。
老巫師沉默了。
他不想復仇?
當然想!
仇恨和憤怒日夜糾纏著他,使他瀕臨瘋狂。他常年停留海上,甚至主動找上海獸,以殺戮來麻痹自己,實質是在逃避。
“甘納,別猶豫了。當年的事,王室一定脫不開關系。你認識索洛托,知道這名大巫師有多可怕。領主大人要復仇,遲早有一天要面對他。雪松領需要力量,需要一名強大的巫師!”
老巫師被說服了。
“我和你一起回雪松領。”
阿亞姆說得沒錯,他應該完成自己的誓言,用卑鄙貪婪之人的血洗刷憤怒,讓他們的靈魂之火徹底熄滅。
無論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遠在卡布羅城的年輕領主尚不知一名巫師即將到來。
云婓延遲出發時間,數日前往地下,激發地道和石室內的魔紋,抄錄的羊皮卷堆成小山。
“回溯魔紋。”
每一次激發魔紋,都會有當年的場景出現在眼前。
他看到了卡布羅城建造和崛起,看到發生在這里的每一場戰爭。
騎士在號角聲中沖鋒,同地底爬出的惡魔正面相撞;樹人以身軀為屏障,阻擋如雨的箭矢,一次又一次擊退外來的敵人。
他看到了戰場上的初代領主。
火紅色的巨龍翱翔在天空,灼熱的龍息焚化云層。三頭魔龍包圍下,它依然游刃有余,憑借強悍的身軀橫沖直撞,當場將一頭魔龍撞下天空。
魔龍垂直墜落,撞碎云婓的視線。他下意識后退,瞬間脫離幻境。
精神有些疲憊,云婓提前離開石室。
在地道口看到魔龍,它正仰起頭,吞下一條新鮮的牛腿。
魔龍吃得起勁,云婓越看越不順眼。
他當初的預感果然沒錯,和這頭魔龍契約果真不劃算!
冷意突然襲來,魔龍吞咽的動作僵住,咬著牛腿看向云婓,不明白哪里出了問題。莫非是事情泄露?
想到這個可能,魔龍緊張得牙齒合攏,咔嚓一聲,牛腿斷成兩截,一截咬在嘴里,一截滾落在地。
魔龍雙眼圓睜,瞳孔縮成豎立的直線,嘴角掛著鮮血,樣子十分兇惡。落在云婓眼里,怎麼看都有些傻里傻氣。
“三個打不過一個,竟還有些傻。”云婓嘆息一聲。
他是個守信的人。
自己簽的契約,真傻也得留著。
云婓一邊嘆氣一邊返回住處,簡單吃過晚飯,休息一夜,隔日天剛亮又去到地下。魔龍擔心整夜,契約沒有異常,認為危機已經過去,當天又吃了兩頭巨牛。
接下來數日,云婓一直在激發魔紋,沉浸在數千年前的歷史,猶如身臨其境。
他看到了一場葬禮。
送葬的隊伍手持火把,將石棺送入地下。巨龍守衛在石棺旁,緩慢閉上雙眼。
石門合攏的前一刻,火光映亮一個披著黑紗的身影。云婓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幻像突然發生扭曲,如石子砸入水中,蕩起一圈圈波紋,很快在眼前消失。
至此,魔紋全部抄錄完畢。
算一算時間,刺槐領主應該見到了放走的騎士,不出意外,大戰即將開啟。他在卡布羅城停留太久,必須盡快離開。
在臨行之前,云婓最后一次來到石室,站到石棺前,鄭重進行告別。
“您是一位偉大的領主,寬厚仁慈,即使是敵人也會贊頌您。我不一樣,我做不到這些。”
云婓不想說謊,也不愿意對逝者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