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大河縱貫平原,河兩岸開墾大片田地。
初夏時節,青色的麥稈密集成片,辛勤的農夫早出晚歸,整日勞作,卻無法獲得飽腹的糧食。
收成增多,稅就會變得更多。
豐收增加的不是領民收入,而是日漸高昂的稅收,幾乎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自從老領主故去,新領主接過權柄,稅目逐年增多,發展成之前的兩倍,農夫和商人都是怨聲載道。稅金和糧食大部分被貪墨,用來維持領主和貴族的奢靡生活。
“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到頭?”
一名農夫走出田頭,看向搖曳的麥浪,能預見秋后豐收。可惜的是,收獲再多糧食也未必能讓家人吃飽飯。
“全會落進領主和貴族的口袋!”
農夫們憤憤不平,卻也毫無辦法。
曾有人試圖抵抗,結果就是帶頭的村長被絞死,尸體如今還掛在村口。反抗的村民死傷大半,沒死的全淪為奴隸,不僅失去自由,更要沒日沒夜干活。一天只能吃到一塊發霉的面包,有時干脆連面包都沒有,餓著肚子干活,不久就會活活累死。
農夫滿心怨恨,不知從何發泄。
他憤懣地踢著土塊,不小心撞上石頭,腳趾疼得麻木,流出鮮紅的血。
時間一分一秒向前推移,氣溫持續升高,田間勞作的農夫汗流浹背,女人們扎起裙子,嘴唇被曬得干裂。
半大的少年提來水壺,壺中的水有些渾濁,帶著一絲苦味。
天氣越來越熱,不小心就會倒下。
村子里的老人懂得辨認草藥,煮在水里味道不好,但能保證大部分人不生病,熬過最艱難的幾個月。
少年們走到田邊,面前是翻滾的麥浪,人影全被遮擋。
他們沒有走進去,而是提高嗓門,站在田邊高喊,聲音隨風傳出,很快送入眾人耳中。
“送水來了!”
勞作的村人陸續直起腰,全身被汗水打濕,嘴唇干到起皮。
有人起身太急,眼前突然發黑,幸虧身邊的人扶了一把才沒有倒在地上。
“今年格外熱。”
“是啊。”
村人們陸續走向田邊,少年們放下水壺,從背來的筐子里取出大碗。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村人們停住腳步,看向掀起煙塵的方向,瞳孔驟然緊縮,不停向少年們揮手,高聲道:“躲開,快跑!”
馬蹄聲越來越近,道路上塵土飛揚。
少年們察覺到危險,快速跑向田里。一人落在最后,背部突然遭遇重擊,緊接著視線顛倒,來不及感受劇痛,已經被飛馳的戰馬撞飛出去。
“礙事!”
馬上的騎士不在乎傷人,反而覺得晦氣。用力一甩馬鞭,馬蹄重重踏過少年脊背。
咔嚓一聲,骨頭折斷,少年甚至沒能發出慘叫,當即口吐鮮血,傷重陷入昏迷。
“我的孩子!”
少年的母親不顧一切沖向田邊,撲向奄奄一息的孩子,趴在他身上,用自己的身軀保護他。
傷人的騎士揚長而去,繼他之后,一名騎士甩出馬鞭,粗糙的鞭子抽在女人身上,留下一道血淋淋的傷痕。
過路的騎士共有五人,他們攜帶情報,需要盡快趕往領主府,不能在途中耽擱。若非如此,這個村子將遭遇滅頂之災。
馬蹄聲逐漸遠去,女人不顧身上的傷,抱著流血的少年,用衣袖抹去他臉上的血,看向四周的村人,哀求道:“救命,誰能救救我的孩子?”
村人讓開道路,一名白發蒼蒼的老人走過來,小心探查少年的呼吸,又摸了摸他塌陷的脊背,對女人搖了搖頭。
“他傷得太重了。”
這樣重的傷已經是回天乏術。
或許巫師有辦法,可他們不是貴族,根本不必奢望。
女人陷入絕望,抱著少年痛哭失聲。她已經失去丈夫,如今又要失去孩子,想起罪魁禍首,她雙眼赤紅,恨聲道:“我詛咒那些該死的騎士!我詛咒貪婪無度的貴族!我詛咒殘暴的戈爾貢,他不會有好下場!”
村人們大吃一驚,唯恐女人的話傳出去,立即要捂住她的嘴。
女人掙脫來人,抓起對方別在腰間的鐮刀,反手劃開脖子,鮮血瞬間染紅半身。
“我死后將墮入黑暗,我用生命和靈魂詛咒他們!”
留下最后一句話,鐮刀落地,女人大睜著雙眼倒在地上,一條手臂仍牢牢抱著自己的孩子。
老人嘆息一聲,用力抹去臉上的濕痕,沉聲道:“帶回村子安葬。守緊口風,今天的事絕不能傳出去。”
村人們表情麻木,胸中卻有熊熊火焰燃起。一旦找到契機,勢必熱浪席卷,火勢燎原。
兩具尸體被抬走,暗色的血跡凝固在地面,引來一群黑色的螞蟻。
老人站在田邊,凝視矗立在崖頂的領主府,目光晦暗,仇恨和憤怒如巨浪洶涌。
“戈爾貢,身為一名大領主,不該如此對待你的領民!”
騎士策馬行過山道,一路馳入主城。
隊伍穿過城門時,守城的騎士認出他們,詫異道:“這個時候,要塞騎士怎麼會來主城?”
要塞騎士長期駐守在外,每隔一年才會輪換。
距離輪值還有半年,他們突然出現在主城,明顯有些不對勁,事情非比尋常。